星月朝前走,走到与那女子隔一座小桥时,那女子喊住她:“你为什么不请安?”
星月转过身:“你是什么金尊玉贵的圣人?我还得给你请安?”
那女子见她神情不屑,登时恼怒:“贱人,别以为你得了几日宠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无名无份的藏在水榭里,竟敢这般张狂,我便等着瞧瞧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星月倒没有被她这番吃醋嫉妒的言语激怒,她原就不在乎人家说什么。
这偌大的王府里,仆役上千,说什么的都有,更难听的也有。
只是此刻她才看清这位聂夫人的样貌,她眉心和右眼下皆有一颗痣,更添温婉之姿,这两颗痣竟与星河长得很像,也许位置高低有不同,但看起来大差不差。
星月气血上涌,凝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作呕得很。
李昀这个人,真恶心,真恶毒。
没人能代替的了星河,他竟用这赝品来充数,供自己玩弄。
这女子不是新人,在她入府的时候,想必李昀还在和星河你侬我侬,情深义重,原来那时候他府里就已经放了个类比星河的女人。
高贵的天之骄女不能随意沾染,便寻个出身微贱的侍妾把玩。
真是想的出来。
星月靠在栏杆上顺气,那女子又道:“殿下最宠爱的人是我,你要是痴心妄想,觉得凭这数日宠爱就能取代我,那就太可笑了。”
星月低着眉目:“怎么?原来你是他最宠爱的女人吗?那若是你死了,他会心疼吗?”
她斜了眸子,紧紧盯着那女子,吓的她花容失色:“你……你什么意思?我是静安王的女人,倘若你敢伤我一根汗毛,殿下一定将你千刀万剐。”
星月目光冰冷,轻嘲一笑:“你就那么信他?觉得他会护着你?他是给你们下了什么降头吗?一个两个,都对他如此死心塌地,你的枕边人比你想的可怕的多,你小心些吧,别哪日被剥皮拆骨了都不知道。”
那女子道:“你少口出狂言,这里是青州,不是东都,在这里,殿下就是万民的天,自然也是你我的天,你若触怒殿下,绝对没有好下场。”
星月淡然一笑,那女子恼火:“你笑什么?”
星月道:“我笑你为人玩物不自知,你能得他些许垂怜,无非是因为有几分像他喜欢过的女人罢了,你却沾沾自喜以为是自己的能耐。”
她颇感慨:“为什么李昀的女人都这么天真这么傻,只不过对你好那么一点点而已,你就感恩戴德,荣幸无比,实在可笑,聂夫人,奉劝你一句,男人是这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你指望他,不如指望你自己。”
星月说完便施然走远,留下聂夫人咬牙切齿的看着她的背影。
*
一架四扇长合的山水鸿庐插屏隔开满室水汽氤氲,细线洒金穿织其中,隐约映着绰绰的人影。
星月坐在木桶里,闭着眼,暖融融的水雾熏的人肌理透粉。
她在想,不能再在这里耗费光阴了。
她要出去,必须做个了断。
出神之际,一瓢冰凉的清水从她头顶浇下去。
星月乍的惊醒,睁开眼,见是李昀站在她身后,于是猛然退后,缩在浴桶一角,横着一双凤眼:“怎么是你?”
李昀漫不经心的将木瓢丢在桶里,溅起细微的水花,一丝一缓的打量她。
湿发缠肩,肤若凝脂,脸颊被水汽蒸腾的泛红。
骄傲如她,无论荣宠非凡还是寄人篱下,从来都是高昂着头颅,不容任何人轻蔑践踏。
李昀将手搭在桶沿:“静安王府的汤浴是天山温泉水,泡了一通,果然人若桃花。”
星月靠在木壁间:“还不滚出去,要我请你?”
他像是故意吓唬她,兀的将手伸入水里,捞一手潋滟漂浮的花瓣儿:“听闻你昨日在西苑恐吓了本王的爱妾?许星月,你好大的胆子,敢在静安王府放肆。”
星月冷冷看着他:“我现在没有心思跟你说废话。”
李昀收了手,在衣襟上擦干水渍:“成日里洗,有什么好洗的。”
复又不耐烦道:“快些洗完,带你出去。”
午后马车从静安王府西门出府,渐行至锣鼓大街。
不知近来是不是有什么节日,街上绑了许多彩绸与琉璃灯,一铺一连,绵延不绝,满街风月绮丽,摇曳如云。
星月问了句,双红说前两日才过了花灯节:“当时街上好大的风光阵仗,真可惜姑娘没出来瞧一瞧。”
星月戴着绣梨花的绢纱帷帽,靠在车窗旁,掀开帘子的一条缝朝外看。
锣鼓街上车水马龙,商贩行人络绎不绝,为那一缕烟火日夜奔走,成就这人间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