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玄宗前来观礼的弟子全部都将目光聚集在章之云处,他们的二师兄不是皇族的皇子吗?怎么突然变成祖师爷的儿子了?姜行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秘密,她看向原本日日带着假笑的章之云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看来他知道,再将目光落到陆经年的脸上,他也知道。
徐若莹顿了一下,她将目光移到陆经年的脸上,她看着那一张似乎永远都波澜不惊的脸,温柔:“师兄,你为什么要娶风不语?”
盖头下的人影晃动,可是最终也没有掀开,不知道是不是在期待答案。
“不为什么。”陆经年淡淡。
徐若莹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突然笑起来,笑着笑着她停下来看着陆经年,目光之满是质问:“师兄,你以前可以娶姜行,现在可以娶风不语,为什么就是不能娶我!!”
徐若莹一而再再而三逼迫,陆经年终于开口,他看向徐若莹:“当初你可以利用我杀掉姜氏一族包括姜行,现在想杀掉风不语,是因为爱吗?”
没有人的爱应该是这样的。
“原来师兄一直都是知道的啊。”徐若莹如释重负,终于都知道了,她装了这么多年太累了。
徐若莹忽然看到站在人群之外的姜行,对着陆经年:“你昨日是去看她了吧,怎么样,发现了她并没有死心中作何感想?”
这时,风不语终于掀开盖头,她看着陆经年,高傲依旧:“姜行没死?”
风不语有自己的骄傲,她可以放下骄傲嫁给一个并不喜欢她的人,也可以和曾经不屑一顾的徐若莹争锋相对,但是她不会抢走别人的丈夫,若是姜行没有死,就算陆经年喜欢她她也不会嫁,更何况,陆经年不喜欢她。
“我在她心中死了,她在我心中死了。”陆经年的话承认了姜行还活着,这时候已经有人开始哗然,着一场婚礼他们听到了太多的秘密。
风不语将盖头扔到地上看着徐若莹:“你的目的达到了。”
说罢转身离去,做了几百年的仙子,就算百灵门的后盾没有了,她的傲骨依然。
第五十七章
徐若莹的目光太过明显,林桑榆最先反应过来,她看向姜行,她是姜行的话,那她的徒弟就是宴清许!它果然是宴清许,可是他人呢,他不是一向跟着姜行吗?
见有人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姜行知道这场戏轮到她出场了,她撤掉脸上的幻术淡淡:“徐姑娘,当年不死不休的追杀看到我还活着是不是很惊讶?”
“倒也没有。”徐若莹在看到姜行竟然能笑出来,那么多年的明争暗斗,没有人比你的对手更了解你,徐若莹生动阐释这一句话,她看着姜行信步走来“我一直在想,这会不会就是你呢?预料之中而已。”
陆经年的目光自姜行脸上的幻术消散之后便一直看着她,姜行的目光突然从徐若莹的身上转向他,两人在姜氏一族被构陷杀害后第一次如此正大光明的见面,姜行先开口,她声音一如往常,只是没了对陆经年复杂的情感:“你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吗?”
“报仇。”陆经年的嘴唇有些许苍白,他没有丝毫的惊讶。
“甚有自知之明。”
陆经年的手在姜行的话落后收紧,他却有自知之明,陆经年愧疚:“你动手吧,这是我欠你的我不会反抗。”
“一早就做好打算了?”姜行目光些许复杂,陆经年的这样平淡的语气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
陆经年很是平静,眼中的淡漠与冷情消散,周身高洁染成,平添了几分人间烟火与感情:“我做错的事情,本该由我来还给你,你要杀我无可厚非。”
“还有呢?”
“对不起。”
谁做错的就该由谁来还!姜行冷冷看着陆经年,一瞬移到他的面前,手掐住他的脖子力道慢慢收紧,凝视着她曾经为之执着了百年的人,恨意夹杂着不解:“陆经年,你既然既然爱我于爱花草、爱万物无区别,为什么要助纣为虐帮风百灵、严令羽两个觊觎姜氏秘籍的小人杀了姜氏一族,杀了我?这便是你说的大爱吗?”
“宗主!”观礼的人纷纷拔出剑欲冲向前。
陆经年抬手组织了旁人的动作:“不要上前。”
他目光转回姜行,有歉疚:“姜行对不起,我不知道。”
不知道姜氏一族是被陷害,不知道因他错杀了好人。
一句不知道化解不了姜行心中的恨,化解不了姜氏一族的枉死,姜行冷厉:“陆经年,你最在意的是什么?”
陆经年忪愣,他在成为仙门第一人之前,什么也不在意,最喜欢的是和宋归尘游历人间看众生相,在被告知仙门重担需要他一人肩负之时,被徐天策逼着修无情道后,他最在意的是众生与仙门的兴盛,如今少时好友如陌路,而自己在意的众生因自己而死,陆经年闭上那一双涵盖了情的眼:“所契因我而离,所爱被我所杀,所重因我而死,你动手吧。”
“我不会杀你。”姜行收了手中的力道,她勾唇一笑,快意看着陆经年“你最在意的是你的道心,陆经年,我不杀你,我至你于幻境中,若你还能出来便是大成,可是若是悟不了,你将会带着你那不值一提的道心永远永远的困在里面。”
在陆经年的眼中,姜行黝黑的眼神泛着暗红色的光,悠远的声音传来:“这是我给你最后的诅咒和礼物。”
姜行的食指轻点陆经年的额头,所有的人与景色模糊,天地间仿佛倒置,陆经年闭眼,这百年间的记忆消散,他变的无知无觉回到最开始的时候,还没有入秘境,没有遇姜行,他遵循着人生的轨迹当上镜玄宗的掌门,又成为仙门的宗主。
然后一次又一次看到因为他错误的选择人间化为炼狱,而他一次又一次阻止,但是结果终究不能改变,他开始怀疑,他是否真的能够承担守护人间的重任,人间是本就会如此,还是因为他错误的选择才会如此。
“你不准!!”徐若莹看着倒下的陆经年,她不可以让任何人伤害她的师兄!
徐若莹举着剑冲向姜行,她太过快没有人反应过来拦她,也没有人会拦刚刚伤害了他们宗主的人,看着近在咫尺的剑与徐若莹那一张天塌地陷的脸,有一丝懊恼:“该死,心魔的力量在支撑起织幻与沉溺后用光了!”
那一剑在姜行的眼前停下,姜行看着后面有一丝笑容:“你还是来了啊。”
宴清许的气还没有消,他将徐若莹的剑折断,一掌将她击退至后拦在姜行的面前,远处跟过来的兔妖哭丧着脸对姜行请罪:“主人,宴清许他强行破开结界,我拦不住他。”
“我知道。”姜行轻笑,她以为陆经年会与她动手,本打算强行施展幻术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拉进去同归于尽的,如今既然没有死,那宴清许就无所谓了。
宴清许把没了心魔力量的姜行护在身后,所有弟子在徐天策的示意下全部蠢蠢欲动,他满是怒意的盯着姜行:“你让陆经年沉睡,还伤了我女儿,你该死!”
和蔼威严的老头再不装的和善,陆经年是他荣登仙人的一部棋子,他不能容忍被其他人吃掉这一颗棋子,徐天策的真面目姜行与宴清许早就知道,见他不在伪装也不吃惊,现在唯一要解决的就是他,杀了拦路的他,他们三人就可以重回西境。
徐天策率先动手,他拔出剑一记剑气带起飞沙走石只指宴清许,两旁围观的镜玄宗弟子齐齐后退掩面,徐天策的修为在出窍中期,宴清许的剑招练的再快再强,但修为停留在金丹后期,他用斩魂生生挡下这一剑,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宴清许!”姜行担忧。
宴清许摇摇头:“我没事。“他的剑招很快,只要能够近徐天策的近身,他有把握能够赢:“你护好自己。”
宴清许叮嘱,然后飞身上前,在魔窟的三年,他的剑招已经练的出神入化如入无人之境,徐天策即使知道这就是天赋奇高的宴清许也并没有完全放在心上,他探得宴清许的修为还在金丹后期,在仙门高一阶的修为可以说是压倒性的力量。
徐天策站在原地不动,等待宴清许的主动攻击,在拆解了几招之后,不由得面色严肃,宴清许的出招已经快的不是一个金丹后期修为能办到的了,场观战的出了姜行,其余人的修为都看不清两人的招式,只是紧张的盯着两人的残影。
徐天策被宴清许的剑招逼的不得不专心致志凝神感知他的剑意,终于他根据宴清许的剑招预判到他下一次出剑的方向,一剑扼住脖颈,眼看即将制住宴清许,忽然对面的身法变化,那一剑仅仅只划破了他的手臂。
对战暂时分开,徐天策负剑而立:“你的剑招很快,但是修为不高,确实有几分天赋,若是你现在迷途知返,我可既往不咎,将你培养成下一任宗主。”
“不必。”宴清许似不觉手臂疼痛,回绝。
从陆经年来看,仙门第一人也罢,仙门宗主也罢,不过都是徐天策自己蹬仙门的阶梯,就算位高权重到头来也是一只提线木偶,再且,他有姜行,他是为姜行而战。
“宴师兄,你快答应师祖,你打不过他的。”林桑榆焦急,若是宴清许死了,她的念想才是没了。
宴清许闻言并没有看林桑榆,而是专注的盯着徐天策,他在找对方的破绽。
“忘记剑招。”姜行提点。
镜玄宗的剑法没有人比徐天策更了解,他摸出规律便能知道他下一步会出什么招式,这样打下去宴清许没有半点优势。
宴清许再度飞向徐天策,这一回徐天策没有掉以轻心,他看出来了宴清许的优势在于近战,他挥出无数道剑气阻隔宴清许靠近,可是对方就像一条没有章法的蛇,灵活的躲开了所有的攻击。
宴清许闭上眼睛,回忆在魔窟中群魔攻击他的时候,他根本无暇想什么招式,所有的剑招都是用来阻挡一只又一只魔的攻击,那一招一式仿佛又回到脑子里,成为了他的本能。
姜行眯眼,宴清许游刃有余了许多,徐天策的防御开始慌乱,徐天策被宴清许不按章法,不要命的攻击震撼,这剑招没有一招一式可以琢磨,他到底在何处学的这一套剑法,难道是姜行那小女子教的?
比试中最忌讳分心,徐天策分心的那一刹,斩魂已经横在徐天策的脖子上,宴清许额头有细汗渗出来,他看着徐天策:“让我们离开镜玄宗。”
徐天策看了眼脖子上通体玄黑的剑,自己的性命拿捏对方手上,他没有谈判的资本,果断道:“可以,你们让开。”
镜玄宗上下没想到他们的祖师爷打不过他们曾经的大师兄,一时间受到冲击,林桑榆眼中的钦慕与恨意交杂,她的大师兄果然那么厉害,可是他为什么非要护着姜行那个女人,她有什么好!
“听不懂吗?”徐天策不耐,大意输给黄毛小儿已经颜面尽失,整个镜玄宗没有人听他的话更让他气恼!
这一声让整个镜玄宗都反应过来,他们纷纷为宴清许让开一条路,姜行与宴清许对视一眼,走到他的身旁,两人一人挟持徐天策,一人警惕看向镜玄宗蠢蠢欲动的弟子。
第五十八章
宴清许步步谨慎,眼见终于到了镜玄宗的下山口,身后的弟子已呈合围之势,他手中的徐天策定然不能让他完好无损离开,一旦他松手,有反击能立的徐天策一定会奋起反追,宴清许低声:“对不起了师祖。”
说了宴清许手中的刀柄击打徐天策的后颈,然后看着他晕过去,而后与姜行默契把人推向跟过来的镜玄宗弟子。
最前面的章之云看到两人的动作,一只似笑非笑的双眼透出一抹恨意,他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那一把匕首直直对准被宴清许与姜行推过去的徐天策腹部,电光火石之间一切发生的太快,甚至在徐天策被疼痛唤醒之时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章之云拔出匕首,高高的勾起嘴唇,透露出癫狂与狠意,看着徐天策的脸得意:“是不是没想到啊我亲爱的父亲大人?”
林桑榆被吓得捂住了嘴巴,姜行与宴清许看到这一幕脚步顿下来,章之云为什么要杀徐天策,他不是他的父亲吗?
他的得意转眼间变成恨,他盯着徐天策的脸,反手指着没有靠近的徐若莹,厉声:“你既然只爱她的母亲,为什么要在游历的时候强迫我的母亲?”
他弯着腰看着捂着自己腹部的徐天策,满是恨意:“你是高高在上的仙人,我的母亲不过是因为与你心爱的人相似的一夜替代品,可是她是一国的皇后,你当着她的夫君玷污了她你是让她去死吗?!”
他直起腰看向满目的山河,声音悲痛:“她也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个物件,她也有爱的人希望获得幸福,可是因为你一夜之间都毁了,她还怀上了你的孽种。”
章之云指着自己,嘲讽:“一个仙人一夜露水忘记的孽种!”
他跺脚转身指着徐天策:“是,她怀了仙人的孩子,没有人知道仙人会不会回来,所以这个孩子他们得留着,留着让她受万人非议与白眼,让她得孩子永远幽静在停仙居的一角。”
“哼”章之云停下歇斯底里,嘲讽“停仙居多好听的名字啊,可惜,这只不过是仙人肮胀与我们的耻辱柱。”
他再次蹲下,同已经血流不止倒在地上的徐天策对视:“你觉得那个孽种该感谢你吗徐仙人?”
徐仙人是徐天策在东州留下的名字,是的,他觉得凡人根本不配知道他的真名,对于章之云他亦没有丝毫愧疚,要不是风镜没能在死之前给他留下一个儿子他根本就不会接章之云回来,他盯着这个儿子眼中的恶毒像是要淬出来。
章之云很欣赏徐天策的表情,他看着把匕首,这么一把短短的匕首怎么可能要了徐天策这样出窍中期的修士姓名呢?不过他在匕首上加了蚀骨的尸毒,没有人给他逼出来,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会无力回天。
章之云起身走一步,镜玄宗的弟子便退一步,昔日的二师兄杀了他们的师祖,一时间他们都不知道到底该剑指还未下山的宴清许和姜行,还是刚刚杀了师祖的二师兄。
一直在人群最边缘的徐若莹,看着倒在地上的徐天策,这个人是她的父亲,给了她尊容,给了她地位唯独没有给她亲情,如今他要死了,徐若莹看了眼杀掉他的人,那是她同父异母从未放在眼力的弟弟。
徐若莹心中并没有太多的仇恨,甚至在章之云那一大段一大段的控诉之时都没有多大的感触,直到这时看到徐天策望向她的双眼,她觉得她似乎该为他报仇。
徐若莹知道她的修为不高,但是奇异的是这时候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在濒临死亡的徐天策身上,她轻而易举的来到章之云的侧方,就在这手刃仇人的时候,她还有空注意姜行她也觉得奇怪,姜行似乎是发现了她的意图,但她没有丝毫阻止的意图,为亲人报仇天经地义,她记起了这不正是姜行不肯死透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