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变得如此卑微,居然开始幻想和一头畜生分享她的宠爱。
阿摩司微微有些失神。
与此同时,洛伊尔抓住时机,闪电般咬了他一口。
洛伊尔所变幻出来的巨蟒身体,是现实中毒蛇和蟒蛇的结合物,因此既有毒蛇的毒腺,又有巨蟒倒钩般的利齿,这一口,几乎硬生生撕扯下阿摩司的一块肉。
感到刺痛的瞬间,阿摩司反而感到了一阵血脉贲张的快意。
原来他一直盼望着,能和这头畜生来一场决斗。
他想起当初艾丝黛拉朝他开出的那一枪,那充满刺激性的火药味,似乎穿透了似水流年萦绕在他的鼻子前。
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只要是人就有兽性和人性。
兽性是人性与深渊对视时的回声,它不知节制,不可遏制,藏在人性理智、克制、道貌岸然的外衣下。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与野兽有着天壤之别,实际上他们追求享乐、渴望激情、迷恋暴力的本能和野兽一模一样②。只是大多数人的道德观念,都能把这样的本能粉饰或扼杀,但仍有一小部分人愿意释放兽性,不然为什么会有人崇拜鞭子、轭具和恶毒残酷的达丽拉③。
那时的他以为自己主动离开她,是因为看见了她野兽似的杀戮本性。
现在想想,他之所以选择主动离开她,是因为不想因她而失去理智,被激发出潜藏在体内的兽性。
他的理智就是参孙的头发,而她是美丽却残忍的达丽拉,终有一天,他的理智将毁灭在她的手上。
但即使他的理智将因她而垮台,即使他的道德、名誉将因她而污损,即使她野心勃勃,潜入至高神殿是别有用心,只要她用那双甜美却冰冷的金眼睛看他一眼,他仍然会不顾一切、抛弃原则地爱上她。
假如能重来一次,当她朝他举起那把填完弹丸的燧发枪时,他不会再一动不动,而是往前一步,俯身吻上她手中蓄势待发的枪口,以示臣服。
可惜,没有假如。
他醒悟得太晚了。
这些想法都发生在几秒钟之间,等阿摩司回过神时,洛伊尔已发动起第二轮进攻。
尽管他的蛇瞳包裹着一层厚重的白膜,却仍然能感到他眼中冰冷刺骨、充斥着戾气的杀意。
他是真的想杀死阿摩司。
不过,他只有在阿摩司失神的那一瞬间占据了上风,之后都再也没碰到阿摩司的衣摆。
趁着一人一蛇打得不可开交,艾丝黛拉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躺倒在旁边的沙发上。
她看出来了,阿摩司和洛伊尔的实力不相上下,就算打到天荒地老,也不可能打出结果。
洛伊尔失去了理智,只知道盲目地进攻,他的攻势看上去凶猛强势,实际上却连阿摩司法衣的衣摆都没有弄皱。
不过,阿摩司也没有占据绝对的上风,在洛伊尔近乎密不透风的进攻下,他最多只能做到游刃有余地防守,而不是进攻和防守都游刃有余。
意识到一人一蛇最多打个平手后,艾丝黛拉就不想管他们了。
等他们打到精疲力尽,自然会安静下来。
她靠在沙发柔软的扶手上,像小孩子似的把自己的脚掰到面前,用手帕擦了半天上面的口水。
几分钟后,她蹙着眉毛闻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得去洗个脚,甚至是洗个澡。
除了给自己洗,等洛伊尔恢复正常的神智后,她也会掰开他的嘴,用刷子和洁牙剂,把他那张讨人厌的嘴仔细清洗一番。
想到这里,艾丝黛拉坐了起来,在洛伊尔搅乱的衣物里,翻出一条浅绿色的睡裙,走向房间的浴室。
她的动作使一人一蛇都停顿了一下。
与此同时,浴室的沐浴间响起了潺潺的流水声。
阿摩司和洛伊尔冷冷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都意识到对方可能和自己一样,拥有无所不在的感官。
于是,斗争升级。
阿摩司伸出一只手,摊开手掌,日光般澄净的亮光火焰一般在他的手上燃烧了起来。
他将这团光芒抛至半空中,化为一座无形的牢笼禁锢住了洛伊尔所有的感官。
洛伊尔正处于蜕皮期,视觉和听觉本就极差,只能靠触感和冷热分辨周围的事物。
阿摩司禁锢住他的感官以后,他就像回到了还是一团黑雾时,不能听,不能看,无法越过理智做出选择,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被判处火刑。
他用包裹着白膜的蛇瞳,死死地盯着阿摩司,一次又一次地张开上下颚,发出野兽示威似的气声。
阿摩司不为所动,只是漠然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