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微垂,红唇扯开,肆意而无所顾忌地笑。
无声无息,却又足够笑得让人头皮发麻。
沈月庭冷冷站着,和他对峙。
顾长宁阴晴不定,即便实力是真的差,她也不会自负到一点不防备。可暗中防备,预防着是一回事,他真敢对她下死手,就成了另一回事。
“你脑子里除了杀掉我去领功,难道装不下其他事情?”沈月庭有点郁闷。
在发现坠崖进入幻境,这片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后,沈月庭一直没有想过杀掉对方。
她从来不崇尚以杀止杀。即使他是魔族,即使他对她怀有不掩饰的恶念。
如果所有善恶都能简单地用同样的杀戮方法去阻止,那这个世界发展到最后,恐怕只有两种结果。
一种,世界重归一片荒芜,心中盛不下除却暴力血腥的任何东西,世界终将毁灭。
另一种,这里将变成一个伪善的国度。掌握最终话语权的人以伪装的“善”做利器,放肆扫平他们所定义的“恶”。
当然,沈月庭也不觉得自己足够圣母。
她不杀顾长宁,最重要的原因,是她从顾长宁身上,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如果当年不是师父出手,把她带回松芑派,她不可能是如今的模样。
一念便能成魔。
沈月庭想到这,缓了缓情绪,整理衣摆再度坐在地上。可当视线扫到顾长宁随意落在腿上、姿态扭曲的右手时,沈月庭立马讪讪地避开眼。
刚才那一下,她也是气狠了,直接卸掉了他的手骨。
前面压制他时有多凶,这会儿安静坐在地面上的沈月庭就有多温和。
她动了动快冻僵掉的脸,抿出一个笑说:“你应该多想想以后,就算你刚才成功杀掉我,幻境现在的情况,你会更不容易离开这里。”
沈月庭回忆当初师父对待她的态度,柔声和他讲道理。
对面的魔族抬起了头。
接着,无所畏惧地避开目光,轻淡撒下一句话:“那就死在这里好了。”
语气极其无所谓。
也堵住了沈月庭准备好的全部后续说教。
“……”
“如果你真甘心,坠崖之前,又何必追杀我抢着立功?”
顾长宁抬起眼,很奇怪地看了沈月庭一眼:“那只是你以为。”
我以为什么?
如果不是为了抢功劳上位,用得着那般拼死拼活吗?明明就是个魔族小喽啰,魔力也不高,难不成他还有没被她看出来的隐藏实力?隐藏身份?
就装吧。
沈月庭撇嘴,坚决认定他就是死鸭子嘴硬,被戳穿了不愿意承认。
她撇完,朝他伸手。
顾长宁眸中的警惕再次炸开,可下一秒,警惕散开,又像是有了期待,顺着她的动作抬手,漆黑不见底的眸子看着她,像是要亲眼见证沈月庭即将对他施加的酷.刑。
“另一只。”沈月庭眼皮下耷。
这一次的动作迟迟没到,她干脆主动,无视掉顾长宁后缩拒绝的动作,把他受伤的胳膊拉到眼前。
“顾长宁,你在魔界有亲人吗?”她摸索着他骨骼的位置抬眼看他。
顾长宁抿了下唇:“没有。”
“朋友呢?能为你出生入死的魔族?”
“没有。”
“喜欢的魔族?单恋?暗恋?”沈月庭继续道。
身前的魔族气息已经越来越冷,他抿紧了唇不想开口,但眼前的女修却像是很期待,灼热的目光跳跃着,等待着他的答案。
两人的距离过于近了,他甚至能闻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像雨后山涧边的细碎野花,味道极淡,初嗅是雨的寒,后味却又有微微的甜。
他对上她的视线:“如果揭别人的隐私伤疤能让你觉得有成就感,那我可以告诉你——”
“咔嚓。”
正骨,接骨,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