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
言简意赅,冷艳高贵……如果能忽略掉身上脏兮兮沾血的衣服和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的话。
躺在地上的魔族只有眼睛动了动,他扫了一眼红果子,看清手腕上捆得严严实实的细绳锁,眸色微暗,接着视线重新盯回沈月庭。
漆黑的眸色如上好的琉璃,目光却是阴冷而晦暗的,如同蛰伏在极黑渊底最浓重的那抹恶意,敌视目之所及的一切,而当下,他能敌视的就只剩下——
“唰!”
迎面的阴影笼罩住那处令人起鸡皮疙瘩的视线。
沈月庭抱住手臂互相搓了搓,语气很凶:“你再这么看我,就不仅仅是绑住你的手了!”
伪装的高冷人设最忌讳两点,一,最好不要对上温软又关系亲近的粘人精。因为那样你的人设会无处放的,拒绝推脱无法成功,就只能破功!
二,最好不要和陌生人单独相处,此条特别备注加星!
丝毫没感觉自己人设隐隐松动的沈月庭抿唇冷脸,转过身,懒得去理会这糟心的魔族。
然后身后却传来低低的笑声。沈月庭拧眉,侧过头去看。
苍翠树叶遮挡之下的魔族只露出下半张脸,脸颊毫无血色,唇却红得似火,他的发带早不知去向,衣衫染血,狼狈不堪。
随着他笑容的抖动,披散的墨发愈加铺散开,沾染上碎石泥土,明明狼狈至极,偏偏,他整个人犹如最后怒放的花朵,一时间竟让人移不开视线。
沈月庭觉得这个小魔族疯了。
她伸长胳膊,找着绳索空隙,狠狠戳了他一下。
“别笑了,很难看。”她的声音依然凶凶的。
躺着的魔族笑声稍停,不知道是被戳疼了还是有了点自知之明。
沈月庭突然就有点心虚。她想了想,由戳改拍,碰了碰他的肩膀,声音缓和下来:“我知道,做修士做魔都不容易。”
她说着,蹲在他身边,沧桑地叹了口气。
即使外表光鲜,为了保证师门的招生率,作为门派种子选手的她,不仅要努力修行,还要对外保持高冷人设……更不要说身处魔界最底层的小魔族了。
小喽啰很难出头的道理她懂。遇到个机会,杀红了眼也要拼死上位,对此她也表示可以理解。
虽然,被杀的那个人是她叭。
“放心,你只要歇了杀我的念头,我会在这里保护你的。”沈月庭声音软软的说。
“嗤——”不屑的嘲讽突然从那张唯一露出的嘴里溢了出来。
“……”
沈月庭也有点怒了。
她又不是没脾气的泥人!
沈月庭忍住动手揍人的冲动,伸手,从原本挡在他眼上的树叶中拨拉出一片大的,盖在他那张惹人生气的嘴上,这才解恨地站起来。
“你就继续躺在这里想想吧,另外,你手上的捆仙锁是我的法器,你就算跑远,我也能感应到。”
带着气恼的重重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时间久到周围再度传来鸟鸣声,他才轻轻掀开眼帘,缓慢地,从泥土地中坐了起来。
漆黑的发丝凌乱地披散在身后,他后背半颓,整个人显得潦倒又了无生气。
沈月庭的身影已经彻底隐匿在密布的丛林之中,他低头看着束缚手腕的捆仙锁,好看的唇形再度勾出讽刺的笑。
魔气湮灭生气,魔界寸草难生,这里显然不是魔界,虽然不知道坠崖后她做了什么,把他带来这里,总归不是好事。
至于她刚才所说的保护?
嗤,不过是新的阴谋罢了。
他缓慢撑着站起来,丢在身边的红色果子滚动,沾了土,他低头看着,愈发觉得刺眼,抬起脚。
下一秒,脚底迸裂出汁水,混入深褐色的泥土里,鲜红似血。
他双手被缚,摇摇晃晃地往树林里走,并没有走太远,看到了那抹纤细的身影。
松芑派的弟子服是统一的带竹叶纹勾边的月白色修身长袍,区别就是不同长老门下弟子按照长老的喜好,衣袍上的图案各不相同。
松芑派的掌门沈秋荻崇尚大俗即大雅,水红色的笔墨浅浅勾勒出牡丹层层叠叠展开的花瓣,娇嫩的黄色花蕊点缀中心,若不是远看,很难从上看出牡丹的本色,过于浅淡的色彩甚至让人无法辨清。
如今只身于苍郁丛林,深绿之下,娇嫩的花朵霎时冲破颜色的桎梏,变得鲜艳起来。
只可惜那抹娇嫩易摧折的色彩,在沈月庭回身的一瞬间,染上了独属于她的浓烈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