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时静默。
岳群骁的房间本就不明亮通透,朝阳的日光被不透光的窗纸遮去大半,此刻五人沉默,气氛逐渐变得低沉压抑。
还是练泓撑不住,憋着一脸红出声,但声音没了之前大咧咧的肆意,内敛地压低了音调:“师兄,那个人,真的回来了?”
周遭一窒,落针可闻。
片刻后,岳群骁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说,他会不会……”练泓抬眼看了下岳群骁,眼中有慌张和不安,吸了一口气快速道,“他会不会是来报仇的!之前他偷偷潜入门派的时候,一定是看到了,一百年前,我就说那种东西不该留下,明明都毁了一半了,为什么不干脆全毁掉,上一回他还是魔族的身份偷偷来的,如今他进入了修仙界,师兄你说下一次会不会……”
“够了!”岳群骁打断他,脸色铁青,他冷眼看着练泓,看得人心虚地低下头,才冷冷道,“之前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顾长宁,他想回来便回来,但你们都记住了,门派里的这个人早就死了。至于,他身上的那截灵骨,他便是想要又如何?东西早就和灵脉融为一体,如今连个元婴期的女修都能随意摆弄他,他更别想撼动一个修仙界的门派。”
百年以前,修士顾长宁在门派戒律崖,由长老冯青眠亲自行刑,废掉修为,抽去灵骨。
合体后期的灵骨,堪比最上等灵石。
冯青眠只毁了一半,另一半,遵照岳群骁的指令,投入灵脉之中。
百年过去,灵骨的形虽在,内里却早就和樾一宗的灵脉融为一体。
顾长宁想重新拿回,比登天更难。
岳群骁单手撑着额头,不以为然地道:“更何况,他跟着的那女修,呵,天道都不容的人,你们还操心什么?”
虚泽幻境外,渡完雷劫的沈月庭出尽风头,可但凡有些修为的人都嗅到不安的因子。
她的第六道天雷,本欲置她于死地,然在落下的最后一秒,被无声收回。
天道难测。可天道对沈月庭的恶感,昭然若揭。
这种不被天道看重的修士,别说飞升,以后升阶都难。
修士每渡过三小阶,即一大阶,都会经受一道雷劫,并且,雷劫强度只增不减。
岳群骁冷笑,松芑派掌门说担心门下弟子,他是该好好担心。
***
驾云刚回到松芑派山门口的掌门沈秋荻打了个喷嚏。
守门胖乎乎的小弟子见了,连忙给他递了张手帕,笑呵呵说:“掌门师叔,是不是有别的门派掌门在背后骂你?这次月庭师姐可是出了不小风头。”
沈秋荻拿手帕揉揉鼻子,望天:“或许是吧,你师叔我这么善良和气的一个人,他们也只能背后里骂骂我了。”
弟子一听,脸上的笑浓得把肉都挤堆起来了。
沈秋荻摸摸弟子圆圆的头,慢悠悠往门派里走。
大白天门派主干道上的弟子不多,但凡见到他的,都会恭敬地打声招呼,顺便再聊两句。
一路从山门口走到内门弟子的居所,沈秋荻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守门的弟子一看他,立马跑过来,回禀道:“月庭师姐还没醒过来,但看着应该没什么事,伤势恢复地很快。”
沈秋荻闻言点点头,进去看了看沈月庭,重新出来后,才问道:“和月庭一块回来的孩子呢?”
“那位师兄吗?他早上来过,在月庭师姐身边守了很久,之后有其他师兄来看师姐,他就回去了,应该是回住的地方了。”弟子一顿,“掌门您需要我把他叫来吗?”
弟子觉得顾长宁的存在挺微妙的。
按理说,他是被月庭师姐带回来的,理应由师姐处理。然而,师姐渡劫昏迷到现在还没醒。
沈讳师叔倒是把人从外面安全带回来,但他什么也没交代。顾长宁和他们又不一样,如何相处,都是大问题。
沈秋荻略一沉思,摇摇头。
……
顾长宁的住处位于弟子居边缘,几乎接近外门弟子的住处。
樾一宗没太多规则,弟子居弟子住的混,沈月庭附近的房间早早爆满,沈讳将他安排在角落,也不算是排挤。
但沈秋荻隔着窗看清屋内的顾长宁时,还是愣了一下。
角落屋子光线黯淡,日光挣扎着透过窗栏,也只在零星一小片地面印下光点。而顾长宁,坐在整个屋子最昏暗的阴影里。
他慵懒坐在阴影里,整个身体像是与黑暗融合,浓郁的阴暗气息从他的身上蔓延开来,似是察觉到了视线,阴影里的人形动了动。
接着,沈秋荻听到他朝着自己的方向,开口说:“沈掌门,当年还没好好谢谢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