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糖甩了甩脑袋,甩出一阵水花:“我来找千哥哥。”
千域背了过去,向深水处走去,水没过了他的肩头,黑色的长发在水中漂浮着。
千域闭上了眼睛:“我在洗澡。”
“我把千哥哥看光了,”冰糖装模作样的捂着眼睛,“千哥哥不会要我自戳双目吧?”
千域低声笑了一下:“我嫁不出去了,你可要负责。”
冰糖两只小脚在水里来回摇晃着:“那千哥哥要再等几年了,等我长大了我就娶千哥哥。”
再等几年吗……
可是他已经等了很多年了……
千域伸了个懒腰:“再等几年,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千域这个懒腰还没伸完,便被一个人从后面揽住了腰。
那人将头抵在了他的肩上,在她耳边轻声道:“那就不要等了吧,抱歉,又一次让你久等了。”
千域瞳孔一缩,反手扣住她:“是你吗夕月,你回来了吗?”
韩夕月向他微微一笑:“是啊,我回来了。”
韩夕月上下打量了一下千域,千域猛地反应过来,将衣领拉了拉,别过了脸,耳根上了红色。
看着千域这样子,韩夕月觉得有点好笑,双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与他对上了视:“好啦别遮了,你身上我哪没见过,我会负责。”
千域将韩夕月抱了起来,向岸边走去。
水汽弥漫,树枝的枝桠若隐若现,枝头飘落了几片枯叶落在了水面上,惊起了阵阵水花。
次日一早,千域醒来伸手摸了摸一旁,他什么都没有摸到,身旁是空的。早在他意料之中了,所以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他就那么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天花板。
即使早就料到了却还是有些失落。
他终究是留不住她。
韩夕月小心翼翼的从千域的怀里逃了出来,乘着夜色回了望月宫。
公主回来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质疑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大。
白狐贺抱着胳膊,十分挑衅的道:“这公主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陛下不给个说法吗?”
花影就坐在白狐贺的一旁,她忍着想一拳把这家伙送走的冲动,镇定自若的道:“凤族可以泥槃重生,大人如此孤落寡闻吗?”
白狐贺一笑:“陛下可不曾介绍过殿下的来历,臣自是不知公主是凤族。”
花影握紧了拳头:“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忽然一只红色的蝴蝶从花影面前飞过,身后还随着闪闪的流光,紧接着成群的血灵蝶在大殿中横冲直撞起来。
众人皆是为之一惊,忙不迭的躲避着这些邪物。
血灵蝶来势汹汹却没有发动任何攻击,反而一溜烟的消散了。秋辞惜从血灵蝶中走了出来,她披着黑色的斗篷,带着面具,培育的各种灵虫,更是让各族闻风丧胆。
“胆子不小,敢擅闯神宫。”神帝压着声音道。
“既然神帝不肯说,我便来替神帝说了吧。”秋辞惜看向韩夕月,韩夕月莫名的一慌,她带着面具看不透她的表情,千域悄悄的握住了她的手,成了无形的后盾。
秋辞惜道:“你们这位王储可是我的表妹啊。”
蓝家主狠狠地瞪了秋辞惜一眼:“你又是什么来历,随随便便就攀亲。”
秋辞惜摘下了面具,将斗篷的帽子摘了下来,一位清秀的女子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几位知情者看清她的样貌皆是为之色变,神帝那千年不变的冰山脸也难得的皱了皱眉。
秋辞惜悠哉悠哉的向前走去,脸上带着假笑十分瘆人:“各位可还记得我啊?”
众人静默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韩禔,韩禔看着眼前女子微微颤抖了起来。
“这不是三殿下之前带回来的魔族妖女吗,她不是死了吗,我亲眼看到的三殿下杀了她啊?”
“我就说魔族妖女留不得,三殿下怎么就心软留了她一命呢。”
“温柔乡将军冢,三殿下绝对是被这妖女给蛊惑了。”
到处是窃窃私语,每一句甚至每个字都狠狠的戳在了韩禔的心上。
他想解释,她不是妖女,她当初并没有恶意,她也没有蛊惑自己。可是这话说出来谁又会理会呢,如今她们站在了对立的角度,说什么都是徒劳。
秋辞惜倒是满不在乎这些流言碎语:“你们一口一个妖女,我不见得你们公主就是多么高尚了,你们神族又是多么高尚了。”
她走的不急不慢:“害我家破人亡的是你们神族,害我无处为家的也是你们神族。”
“我母亲是你们天后的妹妹呢,这位公主的母亲可是天后,魔尊的长女啊。”
“怎么可能,天后没有孩子吧?”
“神魔血脉相突,没这可能吧?”
朝堂已经像集市一样,人人你一言我一言的争论起来。
神帝表情凝重,看向了韩禔:“韩禔,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韩禔此时已经说不出话了,当年他确实留了一手,但没能成功,秋隐还是在他面前消散了,而下要他解释,他也解释不知该如何解释。
说自己确实心软了,但也确实杀了她。
说自己没有手软,她现在又站在了自己面前。
秋辞惜话语有些轻蔑:“神帝莫要刁难无辜的人,秋隐确实死在了这负心汉的手上,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是脱胎换骨的秋辞惜。”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本来众说纷纭,现在都开始在心里有了推测。
“我知道你们神族非常重视血统,不知继承了魔族九命猫的血脉,神帝的位置她还做不做的稳,”秋辞惜看向韩夕月,“若是表妹被抛弃了,我们魔族随时为您敞开大门。”
“凭着一张嘴,就想妖言惑众,是觉得我们好骗吗,公主可是被圣痕承认的!”花影一剑向秋辞惜劈去,秋辞惜也不还手只是来回的躲着。
秋辞惜继续道:“这位将军倒是忠诚,这满朝文武,都还不如一个女子,怕是都等着我说出真相造反吧,这样的子民不要也罢!”
第67章 假亦真时真亦假
秋辞惜暗暗一笑,挥了一下衣袖,众人的眼前皆是一黑,黑暗散去后,便看到过去的的种种画面。
大多是上一次神魔交战的场景。
魔族皇室的血脉极易暴走,歹人利用了这一特性,刺激了秋溟霄在魔界大开杀戒,亲手杀死了她那疯疯癫癫的妹妹。
那时秋辞惜年纪不大,嬷嬷带着她乘着一叶小船顺流而下,可是没逃多远便被误伤而亡,最终坠湖了。幼小的秋辞惜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紧紧的捂着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这些也不是什么不为人知秘密了,那些年纪大的,几乎都知道这些陈年旧事。
然而这些老画面中,却闪现了几张十分突兀的画面,画面里有一个女人,女人五官模糊不清看不出是谁,她收养了秋辞惜。
女人扒开草丛看到了一个瑟瑟发抖小女孩,她伸出了手,微微的一笑。后来秋辞惜便跟着她了。
女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秋辞惜低声道:“我姓秋,没有名字。”
女人温柔一笑:“你觉得隐居的隐怎么样?”
秋辞惜默不作声,只是微微的点了一下头。
女人带着秋辞惜过起了普通人的生活,秋辞惜的生母得了失心疯,整天疯疯癫癫的,时不时的便会砸东西,甚至用瓷片捅自己的亲生女儿。
秋辞惜从来没有体会过母爱,她也没有抱过任何期待,但是这个陌生女人却给她带来了从未有过的亲情。
一天女人问她恨不恨杀死她亲生母亲的人,秋辞惜摇了摇头:“我对我母亲的死没有任何感觉。”
女人顿了顿,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女人十分严肃的看着她道:“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去神界,答应我好吗?”
秋辞惜虽是不解,但还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我要一直待在你身边。”
女人欣慰的一笑:“可是我不能一直陪着你的。”
秋辞惜一脸疑惑的问道:“为什么不能?”
女人抬头望着明月,不知究竟是在与谁说话:“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秋辞惜睁大了眼睛:“你能教我背这首诗吗?”
不知过了多少年,长大后的秋辞惜推开那扇门没有见到熟悉的面孔,墙壁上留下了打斗的痕迹,还有些许的血迹。
这些话面只是转瞬即逝,却让人印象深刻。
后来魔族与神族联姻,秋溟霄退一步是魔君的掌上明珠,进一步贵为天后,但却被神族视为眼中钉。
战争也算停止了,各族都开始生养休息,整顿战后的残局。
这不是和平,只是休战,天生争强好胜的种族怎么可能甘愿臣服。
秋辞惜以魔族的视角给在场的神族回顾了一下几万年前的浩劫。
战争哪有什么绝对的正义。
秋辞惜一挥衣袖,这些画面便消失了。
花影的短剑已经架在了秋辞惜的脖子上:“你究竟有何目的?”
秋辞惜低声笑道:“我只是给你们透露两个消息而已。”
“第一个,你们公主……”
秋辞惜话还没说完花影便将短剑向她刺去,一群血灵蝶围了过来,花影失手了。大殿到处飞舞着血灵蝶,秋辞惜的身影也隐匿在其中了。
花影握紧剑柄在血灵蝶中来回攻击着,秋辞惜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你们公主是九命猫的血统。”
“至于第二个,”秋辞惜轻笑了一下,“你们以为你们拥护的神帝又是多么高尚?”
血灵蝶铺天盖地的袭来,众人皆是明哲自保不去出这个风头,花影却对她穷追不舍。
韩夕月紧紧的抓着千域的手,在血灵蝶中穿梭着,这些扑棱蛾子看着人畜无害,攻击却十分的凶猛,韩夕月低声道:“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都不能让她继续说下去动摇人心了。”
韩夕月招出孤月霜寒一连射出了几剪,几道金光在红色的蝶阵中划过,血灵蝶被驱散了开了,却没有看到秋辞惜的身影,只有几位大人的结界露了出来。
在场的人几乎都挂彩了,可是这刚驱散开的血灵蝶没多久便又前仆后继的笼罩上来。秋辞惜的名字之所以被三界忌惮,倒不是她多么登峰造极,而是她手中的灵虫着实邪门,打不完耗也要耗死。
千域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被这些东西缠住的恐惧了。
第一次是血灵蝶的幼虫,韩夕月变回了原型失去了灵智,多亏了扶川出面相救。
第二次,被毛茸茸围攻,一时疏忽,韩夕月中了剑。
这是第三次了,他不想再有什么闪失了,再来一次他大概要疯了。
韩夕月刚刚将弓拉满,却被千域拉住了。
千域在他的身后,低声道:“我带你离开好不好,她秋辞惜想报仇便报仇罢,这个储君不被看好不做便是。”
韩夕月凝聚灵力射出了一剑,没有回头看他:“不要任性。”
千域渐渐松开了手,像上次一样与她背靠背攻击着来势汹汹的敌人。
冰糖可以任性,她是韩夕月啊,她不能任性。
秋辞惜的声音在蝶阵中回荡:“你们不好奇神帝为何到现在都不曾出手吗?”
声音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根本找不到声源,只能凭着感觉的攻击。
“神帝这么着急着让未经人事的小公主上位,怕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吧?”
忽然一阵强压袭来,几道结界瞬间破碎,满天的血灵蝶直接破碎,像枯枝落叶一般向底下落去。
大殿上布满了血色,众人更是分不出究竟是伤口还是血灵蝶的血了。
神帝收回了手,压着声音道:“魔族宵小,神魔交好多年,孤本不想出手伤这和气,也望诸君珍重。”
蝶阵破碎了,却依旧没有看到秋辞惜身影,神帝拂袖而去,韩夕月看至神帝离开的身影急忙追了上去,她觉得秋辞惜不单单是为了挑拨离间而编造的谎言,神帝可能真的有什么瞒着她。
韩夕月悄悄地跟了一路,这一路安静的出奇,她没有遇到过任何人,若不是巧合,那就是神帝故意避开视线,更让韩夕月觉得心里一紧。
神帝的身躯明显的一颤,韩夕月立马扶了上去,神帝咳了几声咳出了血色,韩夕月慌忙的问道:“父帝,您没事吧?”
神帝勉强着起了身,抹了一下嘴角,竟是笑了出来,他背着手走的轻飘飘的,他不急不慢的道:“别跟着了,回去吧。”
“她说的都是真的吗?”韩夕月低声问道。
神帝一顿停下了步伐,寻枝摘叶道:“真假参半,你的母亲确实是九命猫,但你并没有继承她的血脉。”
韩夕月垂下眼帘:“从来没有人对儿臣解释过这些。”
神帝叹了一口气:“是你母亲自作主张,不过到年龄后封印会解除,你身上流的依旧是神凤的血。”
韩夕月严肃道:“儿臣的事情儿臣或多或少还是能感应到一些的,我问的是您的事情。”
“报应罢了,那群老家伙肯定早就猜到了,那妖女不过多此一举,”神帝看了一眼旁边的假山,“不必跟来了,暂时死不了。”
等神帝的身影走远了之后,千域从假山后走了出来:“陛下刚刚是发现我了吧?”
韩夕月心事有点重,走的漫不经心:“你躲假山后面做什么?”
千域装模作样抱住了韩夕月的胳膊:“岳父大人气场太大,我害怕还不行吗?”
韩夕月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十分嫌弃的拍开了千域,道:“正常点说话。”
千域笑了笑,松开了韩夕月,道:“我怕陛下不信任我,对我有忌惮,你会问不出来那些秘闻。”
韩夕月道:“闺女都给你了,还不信任你?”
千域叹了口气:“不没问出来吗?”
“不是你的缘故,父帝只是不想说那些陈年旧事而已,”韩夕月低下了头,“我可能就要成孤儿了。”
千域一向不会安慰人,只是握住了她的手,紧紧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白狐贺推开门,门内一位老妇人正与一少年聊的霁风朗月,老妇人正是白狐贺的母亲姬夫人,而少年是他的弟弟。
见到白狐贺姬夫人原本的笑面顿时烟消云散,厉声道:“怎么搞的成这样的,还不快去换衣服,吓着弟弟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