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帆粗喘着气, 缓缓抚上脖颈,这里刚才被他扣住,若再加几分力道, 她几乎要窒息。
许军就坐在不远处,眼神渐渐恢复平淡,几秒不过的光景, 那平淡一点一点被不安和惶惑替代。他频频看向她,却又似乎不敢长久注视, 只能一次次以目光试探, 又快速移开视线。
“你……”不知是因为醉酒, 还是因为外力的施加, 她的嗓音有些不自然的沙哑, 远帆皱眉清清喉咙,复又问道, “你把我当成了谁?”
许军才移开的视线愣怔一瞬,旋即快速定格在她脸上, 他的唇张合数次,可每一次都没有发出声音。
远帆目光直接而坦然, 被直视的一方却显然在受煎熬, 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压抑着声音向她道歉, “对不起。”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远帆皱眉, 目光仿佛没有温度,“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许军摇头,闭紧的双眼掩住某种情绪,可蹙起的眉、攥紧的拳却让他的狼狈更显昭彰, “我没把你当成谁,我……”
“你刚才掐着我的脖子!”远帆打断他的吞吞吐吐,故意拿话激他,“那你就是想掐死我?”
许军猛地看过来,眼中弥漫着糅杂的情绪,惊惧、无助……以及难言的痛色。
“我没有,”唇有些颤抖,他极力控制着继续说,“我只是……只是做了个不好的梦,我以为……”
长久的停顿,他痛苦地闭上眼,似乎不想去回忆。
远帆的心随之一揪,行动比思想来得更快,她朝他靠近,手抬起,慢慢搭上他的手背。
男人的手突然抖了一下,紧接着翻转过来将她的手牢牢扣住,远帆感觉到疼,但仍回握住他。
许军的声音渐渐恢复平静,他看着她说,“我做了梦,有人在背后袭击我,我在梦里做出反击,不小心误伤了你。”
他的手紧了紧,掌心不似往常温热,渗出的汗沾湿了远帆的手心。
“对不起。”他再次道歉。
远帆久久注视着他,目光中仍有疑虑,她想起他肩胛骨处的疤痕,想起那通凌晨两点的电话,她想起古井般的院落,以及逼仄如牢笼的狭小空间……
与他走得越近,却越像在迷雾中行走,不经意的迈步变成了试探,每靠近一步,便一定会有东西隔在前方。
像沉重的纱,风吹不动,像厚积的雪,光照不化。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没法不去靠近。
他像一种瘾,一旦沾上,便无法轻易拔除。
许军一直安静地注视着她,可许久都没等到她的回应。
他仍攥着她的手,那仿佛是维系两人的唯一筹码,不敢松开分毫。
远帆与他对视,手在他掌心中动了动,话音很轻,“告诉我实话,你在害怕对吗?”
许军用沉默代替回答,他的目光很深很沉。
远帆突然笑了,“你的手又出汗了。”
许军视线慢慢转移到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上,他动了动,似乎想把汗蹭掉些。
远帆轻轻叹息,目光在他脸上逡巡,突然她皱起眉头问,“你昨天喝多了吗?”
许军一愣,摇头,见远帆仍是一脸不信,只好开口,“我没喝多。”
“那你鼻子和嘴是怎么回事?”
远帆用另一只手在他鼻子上摁了一下,许军任她动作,沉黑的眸中终于稍有了一些松懈的情绪,“是你喝多了。”
“我?”远帆显然不信,她打量他鼻梁的淤青和上唇的划痕,眉头皱得更紧了,“我喝多把你打了?还挠了?”
“嗯。”
远帆挑眉,“所以你今天找我报仇?”
“我没有,”他否认得很快,表情急遽飘来一片黑云,“对不起。”
“不想听这三个字了。”远帆脸撇开去。
许军神情凝滞,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视线不由落在她白皙的脖颈,那里仍有红痕,可以想见,那一霎他确是用了气力。
许军捏紧了拳,倏然闭上眼,喉结上下滑动,似乎有千言万语卡在那儿,又似乎只是些无法排解的情绪。
天色大亮,正是鸟儿叫得欢的时候,鸟鸣动听得很,可现在听来却有些聒噪。
远帆淡淡扫他一眼,手猛地抽了出来,“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