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公交广播报站,下一站就是白坡路口,马上就要下车了。
兴许是对那个叫乐乐的小屁孩不爽,又或者别的什么,许清知视线移回来,拍两下老太太的肩,说:“手机给我吧,我给你弄。”
她声音不高,老太太听不清楚,大声回道:“姑娘,你说什么?”
一车厢的人都往这看,许清知被看得发毛,也懒得再解释,直接拿过老太太的手机,当着她的面,三两下设置好了手机字体。
这下老太太虽然听不清,但是也明白了许清知的用意,满是皱纹的脸上盈满了笑意:“真是太好了,姑娘,谢谢你啊,太谢谢你了。”
刚好公交车停在白坡路口站,许清知站起身就走,老太太的感谢没完没了,她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着一样,急匆匆下了车,只留下一声几不可闻的“不客气”。
回到家,许清知拿钥匙开门,轻轻一转门就开了,她心头忽然浮起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屋里亮着灯,宋玉时女士,即许清知的亲妈,回来了。
许清知单手撑着墙,靠在玄关处换鞋,厨房里的油烟机声音在她关上门的那一刻戛然而止,下一秒,宋玉时平静的质问紧跟着过来。
“白天不在家,又去打球了?”
许清知的面相三分随了宋玉时,如出一辙的瑞凤眼,眼尾微微上勾,天生的距离感,即使在亲母女之间,也亲近不起来。
“您不是都看见了么。”许清知说,宋玉时不让她打球,更准确地说,是不让她做除了学习以外的任何事,现在被发现了,她也不解释,换好鞋子,打算直接回房间洗澡。
“许清知,你给我站住。”十几年了,宋玉时一直这么叫她,以至于许清知偶尔在街上听到别的母亲叫女儿乖宝的时候,都能掉一身鸡皮疙瘩。
许清知停下脚步,声音不耐:“什么事,您说。”
宋玉时就是有这种本事,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会歇斯底里,平静的犹如一潭死水。
像现在,哪怕许清知的态度不好,她也能很理智地讲话。
“一中老师给我打电话了,你的分班考成绩总分300分,让你明天一早去高二七班报道。”宋玉时说。
和许清知的预计分毫不差,她也不意外,嗯了一声,“知道了。”
“我问了你们老师,校园卡可以手机缴费,密码我设置好了,以后我会定时往里面充钱,额外再一周给你一百块生活费,你周末回来我会再给你下周的。”
“密码是什么?”许清知问。
宋玉时道:“这个你不用知道,钱我会给你。”
许清知笑了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万一您哪天忘记了,我在学校里饿死怎么办?”
宋玉时脸色沉下来:“许清知,你但凡成绩好一点,我都不会对你这么不放心,你不用在学校里想这么多有的没的,我会不定时给你班主任打电话,打篮球这些你都不要再想了,中考没考上一中就算了,还嫌你在之前的学校不够丢人吗?”
瞧瞧,这就是她的妈妈,最亲的人说着最狠毒的话。
许清知讥讽地扯了扯唇角:“您放心吧。”
翌日,九月一日的早上,许清知一个人拉着行李箱去一中报道,本来宋玉时是要送她的,但是大清早一通电话从医院打来,宋玉时便被叫走了。
宋玉时和许怀山离婚时,签的是净身出户的协议,但许怀山怎么说也是江城有名望的企业家,传出去只会落个苛待妻女的名声,因此每月的抚养费也是照给不误,数目可观。
可是宋玉时要做就做绝,从没用过那笔钱,也不让许清知用,自己在医院找了一份护工的工作,租一间两居室住。
真要论起来,许清知曾经也是位千金大小姐。
一朝落魄,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许清知握着一周一百块的生活费去一中报道。
去寝室把行李放下,许清知先找了七班的班主任。
班主任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抹一头锃光瓦亮的发胶,西装革履,啤酒肚那里的扣子绷得紧紧的,西装裤底下的凉鞋彰显了这位班主任最后无法被束缚的心。
“我叫李佳和,他们私底下都叫我佳佳,还以为我不知道,我在后门盯他们的时候都不知道听见过多少回了。”佳佳说着端起自己的紫砂茶杯,咂了一口毛尖,“我是教化学的,平时遇到不会的化学题可以来问我,我很乐意为大家解答的。”
他看着脾气倒还好,说话也和那茶水一样温吞:“平时在生活里遇到点什么事,也可以来找老师聊聊,学习上的生活上的,谈恋爱了也没关系,学生和老师之间就是要多多沟通互动才能一起成长的嘛。”
许清知对着老师一向是最好脾气的,佳佳说着,那她就垂耳听着,听进去多少还另说,但是态度十分端正。
“我大概了解了一下你之前的成绩,唔,进步空间还是很大的,上课只要认真听讲,下次考试应该进步就很明显了。”
办公室里一共好几位老师,都在认真准备PPT和教案,唯独佳佳喋喋不休,许清知心说您要不少说两句得了,怪扰民的。
只见佳佳夹起化学课本,紫砂茶杯不离手,带着许清知往外走,边走边说:“你以前是六中的,六中今年高考成绩不错嘛,不过比起咱们一中,还是欠点儿,你转学是个很明智的选择,来七班就更是来对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