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喜欢你~”岛友笑嘻嘻地一下破了功,但很快又深情起来,双手交叠,用更夸张的语气说,“那么,你知道,今天的月亮为什么特别~特别~圆吗?”
“不知道。”
“因为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谢亦桐:“……”
这家剧院和爱情里必然有一个有毛病。
岛友乐得不行,忽然一抬手,看见表上的时间,脸色一变,大叫一声。“不好!我要迟到了!先跑了!”
跑出几步,后知后觉似的回过头来,忽然间惊异不已,仿佛见了鬼,“你真被大剧院解雇啦?”
“真的。”
岛友呆立原地。过了几秒,捧腹大笑,乐得几乎要跳进海里。“哈哈哈哈哈谢亦桐居然也学会开玩笑了虽然水平不太高但我要把这件事广传出去——”
说完,也不等谢亦桐反应,一溜烟地跑进了船站,跳上此时恰好靠岸的某路公交船。小船晃悠晃悠着,没多久也就远了。
谁会相信学院今年最优秀的毕业生被大剧院辞退了?
谢亦桐独自走在第四十八号小岛的海岸边,绕了一圈又一圈,思索着。
眼下看来,最顺理成章的做法便是退而求其次,到另两家剧院求职。毕竟,无论如何,表面上的普通人正常生活还是要有的。
只是他们的行事风格听上去跟她不太搭调。
她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捏紧了,用力往海中一甩。浪花起伏,石头没掀起一丝波澜,无声无息地便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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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岛三大剧院,除最具名望的观岛大剧院遥遥领先稳坐第一,另两家常年为谁是第二而打得头破血流,暗地里互相撕扯,为抢夺人才可以不择手段。
谢亦桐回屋一开电脑,还没来得及打开自己的简历,屏幕左下角已刷屏一般蹦出邮件信息。大概是听闻戏剧学院今年有优秀毕业生被观岛大剧院解雇,空了出来,于是立马上门表达诚意。
忽而是“表象剧院诚邀入职”,忽而是“相思风月高薪聘请”,忽而又双双长了定语,先来了“全世界思想最深刻的表象剧院诚挚发出的高薪聘用书”,紧接着便是“全世界薪水最高的相思风月剧院邀你共同探索哺乳动物爱情的新可能”。
再然后,定语越来越长,越来越花里胡哨,仿佛是暗地里揣测较量,誓要在挖人邮件里就把对方彻底比下去。一封接一封,简直像刷单。
鉴于两家剧院不太可能看到对方所发邮件,如此同步的频率,如此相似的手法,如此知己知彼——他们真是互相仇视挺多年了。
谢亦桐很快发觉这场挖角小竞赛里唯一输家是自己可怜的邮箱,邮件铺天盖地地来,它几乎要卡住。
她利落地把刷屏的两家直接拉进邮件黑名单,然后一家打了一个电话,打断对方热情过头的赞美吹捧,简单地定下明天面谈。
相似风月剧院在上午,表象剧院在下午。
她想,两家虽似乎有点怪,但毕竟是盛名在外的优秀剧院,总该有一处可以让她立足。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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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风月剧院在主岛西边的相思岛。
在这地方,剧院、咖啡馆、餐厅、糖果铺子统统刷着明艳活泼的色彩,像恋爱中幸福满满的少女脸上一层层俏丽面纱,粉红,天蓝,亮黄,果绿,什么好颜色都想要。
谢亦桐下了船,一点不耽搁,径直便按着地图指示朝相思风月剧院赶去。周遭尽是耳鬓厮磨甜言蜜语的恋人们,倒显得她这么个正经来谈工作的人格格不入。
剧院在相思岛最中间,门前有一座举世闻名的雕像,据说名为“心上人”,被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她孑然一身,靠着“借过”、“你好,请让一让”在熙熙攘攘的爱侣们中间艰难前行。
等挤了出去,早就在门边等着的相思风月剧院院长秘书立马带她去院长办公室,一路说好话——不是夸她,是说他们剧院自己的好话,顺便编排编排死对头。
院长办公室里坐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三十岁上下,左手支着下巴,平心而论长得还挺清秀。脖子上系了一条黄色小丝带,打着精美的蝴蝶结。
谢亦桐礼貌地做了自我介绍,说有意来剧院工作,但想事先谈一谈,互相了解了解。
男人置若罔闻。他歪了歪头,又歪了歪头,细细打量着她,冷不丁忽问了一句,“什么是爱情?”
谢亦桐不假思索。“人类用来自我欺骗的某种奇特想象。”
“你说什么?”
“人们的日子过得太无聊,为了避免无聊,就随机在周围找了个对象,告诉自己对方有某种过人之处,很值得追逐。于是人们得以在这种追逐里打发时间,好用来忘记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