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远了,看不清。很快就没影了。”
“喔,这就有意思了。”
“这件事有两种最靠谱的可能,”谢亦桐细细地分析,“第一种,那个人是在所有人都走了以后才偷偷进去的。可能是爬铁丝护栏。可能他/她有钥匙。也说不定他/她根本没进去,只是在门口张望——当时操场里面很黑,什么也看不见,在我的视线里,假如他/她只是从门口转身走了,也会显得很像是刚从里面出来的。”
“第二种呢?”
“第二种,警察在操场四处仔细搜寻的时候,那个人就在操场。但他/她想了个办法把自己藏起来了,谁也没看见,等大家都走了才溜出来。”
“他/她藏哪儿了?”
“不太清楚,地上没有。杂物室里也没有。”
王某强说,“我倒是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王某强神神秘秘地说,“很简单,那可能不是人,是个鬼。当你们都在的时候,它隐身了。等你们都走了,它才溜出来。既然它被你看见了——接下来你要小心了。”
恰逢此时,一阵略有些强度的风吹过来,操场大门的金属锁晃动了,隐隐发出金属尖锐的声音。
嘶——嘶——
典型的爆米花式恐怖片背景乐。按常理,再过两个镜头就该以特写方式出现扮鬼的演员那张化妆过度的脸,假如他/她敬业地没笑场,观众们就能不受干扰地发现某些电影化妆师的技术真的不怎么样。
谢亦桐冷静地说,“我确信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那可不一定,” 王某强说,“这个世界这么神奇,谁知道会有些什么神奇玩意。”
“也许吧,”谢亦桐说,“说不定‘你’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王某强没听出言外之意。他只是十分欣慰地说,“虽然你由于你那坚定而毫无必要的唯物主义信念忽视了一种重要的可能,但是,在别的方面,你的推理还是很有条理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谢谢。”
“不客气,”王某强说,“我这个人是很讲道理的,做得好就表扬,做得实在太差才骂人。不像我的新任上司,虽然是个传奇人物,但破脾气,跟谁讲话都是冷冷的,从来没有一句好话。”
“有这么一个上司,你好倒霉。”
“我也觉得。但没办法,国安这地方又不能跳槽。言归正传,虽然刚才表扬了你,但我还是要强调,这个任务很重要,分秒必争,我很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既然你这么急,那我今天晚上就进操场调查一下好了。”
“好主意!这完全符合我们这种专门处理紧急事件的特殊部门的第一行动守则——动作要快,时间不等人。要不是现在是上课时间,周围闲杂人等太多,我甚至觉得你应该马上就爬进去看看。你太聪明了!”
“谢谢。”
王某强很快乐。“那就这么定了!你晚上进去看看,我明天再联系你,”他顿了顿,忽地语气一变,“等等……”
“怎么?”
“……你说你要今天晚上进操场?你自己说你要今天晚上进操场?”
“对。”
“那是个发生过命案的操场,鬼知道是不是到现在还藏着什么东西,据我所知一般人都会敬而远之。”
王某强顿了顿,很诚实地全盘托出。
他说,“事实上,在我给你打这个电话之前,我自己设想的剧本是:你怕得全身发抖、尖叫着哭个不停,我好说歹说,拿完不成任务就抓进监狱扫厕所来威胁你,拉拉扯扯好几天,然后你才会哭哭啼啼地勉强答应在深夜里孤身一人爬铁丝护栏进黑漆麻黑的操场。”
谢亦桐耸耸肩。“你的剧本恐怕过不了审核。开场没有一丁点悬念,角色力量完全失衡,叙事发展毫无波澜,而故事内涵则比开场悬念还要低一点。”
“拜托,我是院长,我不是剧作。而且这不是重点,”王某强说,“重点是你居然这么轻易地就答应去调查了,完全不像正常人。”
“我不喜欢做毫无意义的事,”谢亦桐说,“反正即使我拒绝,最后也会被你用完不成任务就抓进监狱扫厕赶着去做,倒不如省点挣扎的力气,大家都节省时间。”
王某强大为叹服。“我真欣赏你们这些高效率的优等生。不过我还是有一点点担心你的安全,我真的觉得昨天晚上你看见的是鬼。”
谢亦桐说,“我确信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说完,她不等王某强再宣扬什么封建迷信废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方才那阵小强风早停了。紧紧关着的操场大门和它的锁在寒天里纹丝不动,无声地守卫着里面空无一人的操场。
大门两侧,长长的铁丝护栏已裹了一层薄薄的冰。如果有人要爬,得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