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有劳你和马阿姨帮我准备房间。”
“不客气。你的入职手续办完了吗?”
“好像差不多了。对了,有一张戏剧学院给的毕业生就业推荐表,需要交给谁吗?”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交到档案处。在行政楼312。”
“了解了,谢谢。”
两个人一直都客客气气的。才不过是从一楼走到四楼,已把日常社交里十几个经典礼貌用语翻牌翻了个遍,总体礼貌程度堪比多年前仍活跃在语文考试里的语言交际题。
407到了。
谢亦桐自觉地在离门好几步远的位置就停下了,伸出手比划。“它大概这么大,这么宽,”比划虫子尺寸的时候,总有种仿佛正把这么大尺寸的虫子夹在指间的错觉,因此语速很快,“黄色的,甲壳类,而且会飞。”
“我知道了。”他从她那儿接了钥匙,把门打开。“失礼了。”
他进去找虫子,她在门外靠着墙等。珊瑚绒睡衣并不厚,走廊上有点冷。她抱着手臂,想着刚才从屋里逃出来之前,好在是已经把衣柜门关牢了的。
不然,让他看见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尴尬是小,由于尴尬而不愿再穿,不得不重新买一件,破费是大。
门半开着,她仔细听着屋里的动静。
开衣柜的声音?没有。
虫子被压扁的声音?没有。
——话说这种甲壳类生物一般到底都是怎么抓的呢?
不多时,只听见塑料袋微微一响,他拎着封了口的袋子走出来,问,“你说的那只应该是抓到了。要不要再喷一点杀虫剂?暗处里说不定还有别的。”
谢亦桐往那不祥的袋子上瞟了一眼。“……要。”
“喷过杀虫剂之后,房间要静置一段时间,期间你需要待在外面。”他看着她抱着手臂有点冷的样子,“先进去拿一件厚一点的衣服吧。”
“好,谢谢。”
她从他身边快步走进去,打开衣柜,抓出一件最厚的白色大棉衣裹在身上。又拿了两个巴掌大的电暖宝。
她走出来。“我好了。”
他走进去。“稍等一下。”
等他在屋中各处仔细喷了杀虫剂出来,她没在门口。四下一看,她裹得厚厚的蹲在不远处的墙边,脑袋上罩着白棉衣的大帽子,帽子上顶了个一晃一晃的小绒球。
大棉衣本就厚实,人又是蹲着。脑袋上顶了一个小绒球,其本人则像一个大的。
他走过去。
原来墙上有个插座,插座里两根线,各连着一只电暖宝。正巧,电暖宝上灯熄了,她把线拔下来,抬高了手递一个给他。
两个电暖宝都裹着毛绒绒的套子,卡通的,一只是猫,另一只是狮子。两个猫科动物的表情都很快乐。
她脑袋上戴着帽子,脸被帽子周围那圈绒绒的毛领裹在中间,多少有点像她递过来的那只狮子电暖宝套子上的卡通狮子。
她解释说,“这是我昨天在商场买的,买一送一。”刚说完便不假思索地补了一句,作为说明,“不是说这个送你的意思。”又顿了顿,稍微过了过脑子想了想。“送你也不是不行。”
“谢谢,”他笑着接过来,很礼貌地说,“稍后会还你。”
礼尚往来,她也很客气。“谢谢。”
她收了充电线,抱着自己的那一只电暖宝站起身来,两个人往四楼的休息处走。休息处不大,就几张长椅子,中间还摆着个不知多久没上过新东西的大杂志架。
走近了看,发觉有些不巧。
不知是谁此前在这里聚众吃东西,饼干屑、面包屑、辣椒粉星星点点地撒得到处都是。长椅大多覆了污,只有两张各剩了半张椅子的净地,看着还能坐人。
一半在杂志架的左边。
另一半在杂志架的右边。
两个人顺势便各坐一边,隔着半人多高的杂志架。手里都抱着取暖的东西。而且,也是在冬至附近的一个深夜。
——只差一场冬雪和一枚将圆未圆的月亮。
隔着杂志架,她听见他在另一边笑了一下。但是,好半天也没听见他说话。
她问,“你笑什么?”
他说,“我在想。”
“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