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我是不是该做个自我介绍。”
“我记性没那么差。”
他又笑了。“好久不见。”
“是挺久的。我记得你以前没那么高。”
“高中的时候长的,一年就换光了以前所有的旧衣服。你也变了很多。”
“我长高两厘米。十年前的衣服至今可以穿。”
“这个倒是也看得出来。不过,我是说,你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容易笑了。”
谢亦桐微微一怔。
其实十年前还在这所学校做学生的时候,她并不是个爱笑的人。不过,十几岁的女孩子,情绪易变,好奇心又重,碰上好玩的事便轻易地快乐了起来,有时只是听着周围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觉得有趣,也轻轻笑了出来。
至于现在——她那张被热心岛友P出来的微笑照片多年来在戏剧学院被传为惊世之作,因为人人知道她这个人是从来不笑的。绝大多数时候都面无表情,即使偶有神色,也只是眉眼稍稍牵动。
她说,“哦。剧院太累了而已。”
“工作很多吗?”
其实并没有。观岛那个地方,两座相隔不到千米的小岛,线路乱七八糟的公交船能晃晃悠悠地荡上半个多小时,生活节奏之慢可见一斑。以剧院实际上派给她的工作量,一周可以只上两天班。
但她答得很快,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就出声了。“多”。一个字,短暂,有力,像是要把他的话截断。
于是他没有问下去。顿了顿,话题微转。“我看过一出你写的戏。去年在欧洲拿奖的那一出。”
“哦。你觉得怎么样?”
“剧情很精彩,结尾处接连上升的三个转折让人印象很深。从第一幕开始,每一句台词都话里有话,张力很足。”
“你喜欢吗?”
“我很喜欢,我看过很多次。不过,我有时候会想,如果能再多一点东西就好了。”
“什么东西?”
“说不清。只是,我每次看都觉得剧里的角色虽然都绝顶聪明,却好像每一个都是独自作战,总是在孤立无援。如果他们不那么孤单就好了。”
挺耳熟的评论,此前千里之外的五姨和表象剧院那位院长也是这么个意思。但措辞上不客气很多。
“谢谢你的建议,”她很客套地搬出了剧院那套官话,“下次写新剧本的时候我会考虑的。”
所谓官话,意思一般就是——说是这么说了,但,也就是这么说了而已。
他笑了笑,没说话。
她摸出手机看时间。“杀虫剂是不是差不多了?”
“嗯。稍等一下,我去看看有没有其他虫子。”
“谢谢。”
不多时,他回来了,手里拎着塑料袋。塑料袋是黑色,很厚实,好心地遮住了里面虫子尸体的模样。
但她依然没什么兴趣细看,不小心瞟到一眼,立马移开视线。
无意中,视线移到他手上。
那是一双修长漂亮的手,骨节分明,不张扬地蕴着力量。即使明知这手刚处理过虫子,竟也不耽误赏心悦目。
但是——
她忽发现那手上有淤青和血痕。不多,但都细长,在手心一面的手指关节处。像是什么细长的东西划开的。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他礼貌地把长椅上狮子模样的电暖宝还给她,“谢谢你借我这个。虽然有点冷,但回屋后记得开窗通风。几分钟就好。”
“谢谢。”
“不客气。早点休息。”
谢亦桐出于礼貌。“晚安。”
他看她一眼,笑了。
“晚安。”
第十一章
谢亦桐一大早起来,刷牙洗脸,拿零食当了早餐填饱肚子,然后换了运动服,不慌不忙地在房间里压腰、踢腿、卷腹……权当室内早锻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