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笙不看他,“都八年了,你学会什么都很正常啊。”
何予又说:“怎么不问情书的事?”
叶笙紧紧抓着自己的裙子,“什么,什么情书?”
何予嘲讽地笑了笑,“挺好。”
叶笙没再说话,车里一片静寂。
何予踩油门加速,路过叶笙家,他没停下,叶笙以为他没注意,提醒道:“已经过了......”何予粗暴地打断她,“闭嘴!”
这是他第一次冲着叶笙吼,叶笙抖了抖,缩在座位上不敢说话了。
何予强压着火气开车到了自己家,他下了车,绕到叶笙那边开门,叶笙从副驾驶下来。何予摔了门,粗暴地拽着叶笙的左臂走,叶笙不挣扎也不喊疼,踉踉跄跄地跟着他。
他是不是想要她?
没关系,八年前也不是没有过,当时自己不还上赶着和他上床么?黄粱美梦终要醒,哪有什么婚礼呢?现在看起来好像一切都要结束了,看就看吧,这大概是最后一次吧?她也不用担心会被嫌弃了,反正马上就要被丢掉了。
进了电梯,何予没放开她,却也没回头看她。叶笙垂下眼帘看着他的手,还是很好看,今晚之后就牵不到了。出了电梯,何予用指纹开了门锁,用力把叶笙扯到自己身前,反手摔了门。两人四目相对,何予鞋都没换,扛起叶笙就往卧室走,直接把她丢在床上。叶笙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右手解上衣的扣子。
何予俯下身来亲她,他亲的凶,叶笙努力回应他,被他咬破嘴唇也一声不吭。
何予红着眼看她,“叶笙,你是不是根本没有心?你是不是觉得我把身边所有女人都睡了个遍,所以带你回来就他妈的是为了和你上床?你一点都不信我,对吧?你怎么可以直接判我死刑!”
叶笙没见过这样的何予,有些害怕,身子微微发抖。她小声说:“我没有,你,你别生气,我......”她还没说出“害怕”两字就被何予打断。
何予咬着牙说:“你撒谎。我说过了,那天跟我吃饭的是和我同导师的学妹,你不喜欢的话我就再也不见她。会搭衣服是因为上过礼仪课,会化妆会束发是因为特意学过,因为你以前总嫌弃我不会编辫子,说我连你有没有化妆都认不出来,只有老师被我拿来做过实验,我从来没碰过别人。情书我从来没收过,我真的不知道书里夹了一张明信片,和班长也只是因为公司合作才偶遇,别的女生我连衣服都没碰到过。我怕你见到我后看不到项链会生气,一直不敢摘下来,洗澡都戴着,我怕它生锈,定期保养它。手表真的是意外,我已经很努力去修复了,可还是没办法回到原来的样子。相亲是我妈强行安排的,因为她怕我变成偏执狂,我大概已经是了。我和她们没搞过暧昧关系,没交换过号码,见面时长不超过三十分钟,见到你那次是最后一次,就算不是你我也不会再见下一个了。说因为知根知底才麻烦你假扮我女友也是假的,当时就是想把你骗回家。你为什么不问呢?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啊,只有你一个,笙笙,真的,八年了,只有你一个,我从来没喜欢过别人。你可以对我生气,可以质问我,想怎么样都行,你为什么非要忍着?我说过很多次,你要什么我都给,想要我做什么我都听,你以前要我的真心,现在我主动给你,你怎么不要了?叶笙,你总说怕我不喜欢你,其实是你不喜欢我了,准备随时抽身离开是吧?你是不是根本就不记得明天是我们十周年!今天我如果不带你回来,你是不是又要来一出人间蒸发?以前你不问是因为你信我,现在不问是因为不喜欢了吧?不喜欢所以不相信,不相信所以不在乎,不在乎就不会多问,是不是!”
何予咬牙切齿地说了最后几个字,火气泄了大半,紧接着他就后悔了。他从叶笙眼里看到自己面目狰狞的倒影,他看到叶笙身子发抖。他刚才都做了什么?他怎么敢在笙笙面前露出这副丑恶的模样?明明是他让他的笙笙受了委屈,他怎么敢仗着她的喜欢这样对她?早上的他因为怕她摔倒上前去牵她的手,可刚才他只顾着自己泻火,忘记了笙笙穿了高跟鞋,晚上还喝了酒,硬拽着她回家里,一下也没回头看她。她刚才是不是想说害怕?这下他是不是更没脸留住她了?
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何予看到那双曾经盛满星星的眼睛里溢出泪水,他听到叶笙说:“没有,哥哥,我喜欢你,我一直喜欢你,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我用什么喜欢你呢?”她扯开胸前的扣子,脱掉左臂的袖子,举起兀自颤抖的左手,“你看,我的左手彻底废了,身上到处都是难看的疤,我脑子不好了,不仅失去了我引以为傲的天赋,就连很多事情都记不清,又忘记了很多人,我所有的自信和勇敢都是色厉内荏,实际上都是怯懦自卑。我以前主动送上门你才勉强收下,现在我连我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你更不会要了。除了,除了这个,我真的不知道还能给你什么了啊。喜欢你的人那么多,每个都比我强,你的喜欢我只敢要一点点,再贪心的话连这一点也没有了。”
何予愣住了,他不知道叶笙的左手出了问题,也是第一次看到她衣服下藏着的一块又一块伤痕。那她的记忆呢?她的记忆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拿住叶笙的左腕,“胳膊是被烫到了吗?怎么,怎么这么多伤啊?哪里疼,我看看?是不是当时的伤没养好?我刚才,我刚才是不是抓到你伤口了?对不起,对不起,让我看一下,我看看,我......”
叶笙忽然感觉非常难堪,这一切都太过于荒唐可笑,她把烂透的自己剥开放在何予面前,太难看了。
她猛烈挣扎起来,“你放开我,你别碰,别碰我!”
何予不敢再伤到她,松开她的手腕,叶笙双手推开他,起身一边穿衣服,一边向门外走。
她穿着高跟鞋,晚上又喝了不少酒,根本走不快。何予三两步上前拦腰抱住她,“不行,我不准你走,你不能走!”
叶笙攒了这么久的委屈与难过终于决堤,她哭出声来,“你干什么啊,你走开,你别碰我!我讨厌你!我不喜欢你了,我不要和你一起,你放开我!弄坏东西的不是我,收情书的不是我,被别人追的也不是我,你凭什么对我生气啊!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欺负我!你说让我信你,好,我信你,我什么都不问,可我不问,你又说我不喜欢你,为什么我怎么做都不对!是,我是变了,我什么都不记得,我长得不好看,我不喜欢你了,我现在这样你不喜欢,那我走还不行吗?何予,我配不上你,你放过我行吗?你就记着以前那个叶笙,继续喜欢她,或者忘记,再去找别的人,你放过我行吗?”
何予抄膝弯把她抱回床上,死死抱着她,任她怎么咬怎么打都不放手。
叶笙说得对,他就是这么卑劣无耻,十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凭着她的喜欢点了一盏煤气灯,把她圈在自己身边,自私地强迫她接受自己的一切,要她永远只看到他一个,永远只爱他一个。是他步步紧逼,逼得她想要再次离开了。
他哽咽着说:“对不起,笙笙,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发火,你没做错,是我做错了,我不该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说你,对不起,怪我,怪我没有早点发现,对不起,我又没保护好你,我又食言了,对不起,你打我,你骂我,你怨我,想怎样都行,你别走好不好?你再信我一次,最后一次,行吗?我再做不好的话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下去给阿姨磕头赔罪。我对你不够好,总是弄丢你,总是让你伤心,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求你,行吗?一辈子就这么长,我快三十了,还能有几个八年啊。叶笙,不是你说的吗?你说我和你最配了,你说我长得好看,你说你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这些都是你说的啊。你讨厌我,你不喜欢我了也没关系,你什么都不用给我,我把我有的都给你,连人带命,我都给你,不要你问了,我都告诉你,我一辈子爱你,你想挖出我的心来看也行,你别推开我,笙笙,我求你了,我跪下求你行吗?不要,不要分手,你别走,别走......”他埋首于她颈间,再也说不出话了。
他又瞎又蠢,现在才知道她为什么明明怕热夏天却也只穿长袖长裤,为什么姚晗看见他握着她左手时总是欲言又止,为什么她手上明明有力气,却连瓶盖都拧不开。他的笙笙明明那么怕疼,怎么会落得一身伤?他什么都不知道,还亲手刺她一刀,她该有多难受?他明明说过,要一辈子护着她,不会让她难过,但他总在食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何予知道错了,何予真的再也不敢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