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天上绽出了花,就好像那年年末倒计时时候盛大的烟火,她幸福地笑了起来,忘记了身子正在颤抖中下坠。
成绫慌乱地将她从地上抱紧,看着她本就没有血色的面容更加苍白,一下心里没了底。他将自己的外衣褪去,赤着上身将她抱得紧紧的。脚步在雪里乱了几步又很快坚定朝一个地方奔去。
那里远离闹区,只挂了几个灯笼,路上没有人烟得只飘起不合时宜的纸钱。
成绫推开其中一扇,里边奉着一黑木棺材,边上是一着孝服的老人。
老人跪着不缓不慢地为着亡人递烧纸钱,脸上没有多大悲痛。
成绫抱着程雨光在他面前兀地磕头跪下,抬眼时候,那双本凌厉的眼竟然含满了泪。
“你要我救她?”
老人悠悠开口。
“嗯,请你,求你!”
“可是,我救得了她一时,却保不了她的今后。”
一个修炼者没有了灵力就是提早在阎王里写好了名,熬不过太久就要被阴间小鬼拿着铁链带走,何况,面前这个人耗去的又何止只是精气,这个人的心早就像被泡在冰水里一样麻木得没有丝丝生气。
这样的人死去远比活着幸福!
就是这样,还救吗?
救了之后她就能好好活着吗……
风透过门缝灌了进来,把火盆里的火吹着上窜了一寸,火星点有些落在盆外的一圈,像才获得自由的小鸟蹦跳了一番又很快熄了下去。
雪就那么落了一整夜,鞭炮就那么放了一整夜,被风吹着不停发出吱呀声的门很烦躁地摇摇晃晃,一直到第二日的凌晨,覆雪的白色地带新落了脚印,程雨光从成绫的背上迷糊地醒来。
她的声音哑得很轻,就好像从刚从堵塞的街道挣出来的一只。她靠着他的背,感觉好暖,像是冬天睡懒觉的被窝,他一说话就好像是埋怨她赖床催她起来,她的脖子往眼前人肩头蹭了蹭,懒猫般发出几句没有意义的声母。
“几点了?”
她问。
他不知道,没答。
“不吃早饭,不想起床。”
他不能拿她怎么办。
成绫觉得背上的人像是站了起来似的,小心地将她的身子又下拉了一些。
程雨光就好像在时光边缘走着钢丝,记忆不真切得似在梦里。她隐隐看着面前的人,他的脖颈在初升的阳光下白洁柔软得让人想张嘴咬下。
她探头,喝醉似的摇晃起脑袋,对着那金色绒毛最耀眼的一处,轻轻地吹了吹气。
“麦谷!”
她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然后猝不及防搂过那片扬着麦谷的农田,张嘴在那处最金色亮眼的地方烙下上下两排整齐的压痕……
4
山顶的风是带着早上未散却的水雾,拂在人的脸上冰冰凉凉的像在搔痒。
盘旋在半空的一只秃鹰绕着山头来回了几次觉得无趣又飞向了别处。
成绫将程雨光放在中间一块巨大的光滑石块上,伸手不禁滑过了那天生带着些倔的面额。
“没想到你会为了一个女人来找我。”
毛发已是全白,瘦削得不成人样的老人背着手走近。
成绫背对着他,目光一直落在石头上依旧沉睡的雨光。
“都说麒麟兽千年才化,对待自己的主人是忠心不二,如今方见,果然名不虚传。”
老人摇晃着脑袋,似是啧叹又像无声的不屑和嘲讽。
“你要救不救?”
成绫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一下盖住了老人的那个,像刀子般锐利的眼很容易让人联想只存在记载中的那些意气风发。
“我可提醒你一句,你就是救了这个人这个人也不会为你做什么的,这样,还值得吗?”
“值得不值得,”成绫歪嘴笑了起来,像平日玩笑话一样,说道,“你们这些人真好笑,做什么都像是在卖场,卖一样必须得一样。我麒麟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既用不着那人对我做什么,也就更不需要无关的旁人说道。”
老人懂了似的点了点头,颠簸着步子,握过成绫有力强壮的左手,终于露出贪婪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