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承谦对这个嫡长子兄长是有点怵的。
盖因裴承赫本身随心所欲脾气不好,又冷淡不好相处、待关系一般的人从不热络,这些弟弟妹妹们平日里都不太敢与他接触。
裴承谦捏着手,看裴承赫一只脚踩在花坛边,压迫的气势令他不禁紧张又忐忑。
“三弟,你如今成婚快一个月了,感觉如何?”裴承赫开口问道。
因为裴承谦的妻子是裴承赫好友孙博远的庶妹,所以裴承赫问起这事,裴承谦并不觉得有多意外。
他回道:“谢大哥关心,我同沛春相处得不错。”
裴承赫慢慢点了点头,“男子成了亲,便与从前不同了。你娶了孙家的姑娘,该好好对人家。日子想往好了过是难,往坏了过是简单,但若是过上互相爱重的好日子,才知道什么叫值得,什么叫千金不换。莫因为一时贪欢伤人损己,不值得。”
裴承赫拐弯抹角的一段话,总结下来就是四个字——“不能滥情”。
裴承谦听得脸一红,他姨娘最近给他送了个丫鬟,温柔小意懂情/趣,他没忍住宠了几次,初为人妇的孙沛春应当是接受不了,明显就对他淡了些。
可这不都是很正常的事?裴承谦不但没觉得内疚,反而还觉得孙沛春心眼小,也就没哄她也没理她。
所以现在是给裴承赫知道了,觉得他欺负了裴承赫好友的妹妹,特地来敲打他的。
对啊,他怎么因为一时激动上了头,就忘了孙沛春的身份。
若是让一个通房爬到孙沛春的头上,那不就是打了孙家的脸,还得罪了嫡长子兄长么?
裴承谦躬着腰身,连连道:“大哥说的是,我一定待孙姑娘好。”
好声好气的话说完了,裴承赫还得再紧紧这人的皮,他冷了声音道:“我知道你姨娘不满意这亲事,但三弟你得记住,你往后靠的是侯府、是我,不是你姨娘。所以她要是闲着没事惹了家宅不宁,你立场该如何、该怎么做,不用我提醒吧?”
“是!承谦知道,请大哥放心。”裴承谦冷汗都下来了。
裴承赫点点头,转身走了。
他之前跟乔芝说和裴承谦谈谈,但两人的身份有差,只心平气和的谈谈反而奇怪。裴承赫知道有些人就是吃硬不吃软,与其循循善诱,还不如威胁逼迫来得实在。
并且这样也更符合他行事的风格。
裴承赫办好了事,哼着小曲回世子院找夫人邀功。可等他到了后没找着人,问了才知道他带裴承谦走后,乔芝也带着两个妯娌四个妹妹游湖去了。
猜测乔芝真正目的大概是找孙沛春说说话,裴承赫想着反正一个人也坐不住,干脆就去镜心湖找夫人去。
裴承赫猜得没错。
镜心湖旁,四个妹妹打着锤丸,何氏给她们做评判,乔芝带着孙沛春沿着湖岸边走边谈。
因为从前乔芝与孙沛春在一处玩过,所以她待孙沛春的感情自然不同于寻常妯娌。
她开门见山道:“三弟妹,昨日妹妹们与我说了一些事。我心里放不下,所以今日特与你谈谈。但是你若不想说,我们就不说,好不好?”
孙沛春与乔芝亲切,又懂她是关心自己,自然没有不愿意的。但因为不好意思,所以还是垂着眼点了点头。
乔芝温声道:“这事,你是个受苦的。三姨娘就算要给三公子安排通房,也不是此时该做的事。我知道这么说其实不对,但我想开诚布公与你谈一谈,所以不会依照女德劝你宽容忍让。你如何想这事都是正常的,不过既然事已发生,咱们就少闷些气,既无用,也亏待自己。”
她的话一下子说进孙沛春的心坎里。
若乔芝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对孙沛春说三姨娘的举动不是大事,那可是踩着孙沛春的伤口撒盐。会令孙沛春觉得世间再也没有人能设身处地的理解自己了。
乔芝坦白说三姨娘不对,共情了孙沛春,令孙沛春能缓下心情来认真听她接下来的话。
“通房丫鬟,即使是通房,归根到底也只是个丫鬟。你就将她当成一个丫鬟便是。你是正妻,除了维持与夫君的情义,你还要树立身为正妻的脸面。若是因为一个通房丫鬟露了怯,首先坏的就是你自己的口评。”
孙沛春听了,想起这几日自己因为姨娘给夫君赏了通房丫鬟吃不好睡不好又时常难掩愁容,不禁有些后悔。也有些明白过来自己该怎么调整心态了。
乔芝看孙沛春顿悟的神色,放心了许多,继续说道:“只要你立住不倒,剩下的事说起来也简单。大家同为女子,三弟妹你长得标志、出身高,性子也好,难道会输给一个丫鬟?要对自己有信心一些,你有了信心,处事才不会慌乱。以前如何,往后还是如何。同三公子不疏离、也不过分殷勤。将自己与分内的事打理好,也就没人能挑你的错处。”
乔芝最担心的就是孙沛春因为通房的事乱了分寸,让三姨娘拿住短处,往后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在这高门宅院中身为正妻,若只将目光放在情爱上是不可取的。尤其还是孙沛春这样,嫁了个三姨娘这般惹事的婆母,三公子也是个糊涂的。她要更清醒些,才能对自己有益。
孙沛春边听边点头,几日来混沌的头脑终于有了清晰的脉络。她看向乔芝,软软笑道:“谢谢大嫂点拨。”
只是这些还没完,乔芝凑近孙沛春些,小声同她说道:“你们夫妻正是新婚燕尔甜蜜之时,有什么不睦都能好得快,莫要担忧过甚。”
孙沛春听完乔芝一席话,心中乌云消散,终于又恢复了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