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婚姻大事,还是有侯爷把关才放心。”姚氏眉头舒展开来,淡淡笑着,又恢复了往日万事不愁的清贵侯夫人气派,“只是不知那小子愿不愿意。”
谈及嫡子,侯爷笑意深了些:“赫儿聪慧,自是会懂父母的良苦用心。”
姚氏嗔道:“赫儿顽劣,也就侯爷当他是块宝。”
“欸,年轻人本就骄烈,不能拘着拘坏了。”侯爷摆摆手道,说罢又执起姚氏的手拍了拍,“纳采等事就辛苦夫人打点安排了,赫儿那里我去同他说。”
“好。”姚氏点点头,暗暗在心里盘算要将儿子的婚事从头到尾都办得漂亮。
夜色渐浓,侯府各院子陆续挑明灯火,大房屋檐下更是十步一盏灯笼,将走廊照得通明。
裴承赫身后跟着小厮,迈着长腿经过长廊,润泽光彩的缎面袖摆与衣摆荡起弧度,掀起一阵清朗的苏合香气。
书房外早有人候着,远远见世子爷前来,提前打开门迎他。待人走近了,躬身道:“世子爷,侯爷在里等您,直接进去就好。”
裴承赫颔首道:“好。”,然后径直往里去了。
他的小厮同侯爷的仆人笑笑,自觉留守在了门口。
裴承赫走进书房,见侯爷正坐在榻上摆弄一局象碁,便走到他对面坐下,拿起一颗被吃掉的棋子在手里盘玩。
“父亲叫我来所为何事?陪您下棋吗?”
“明知故问。”侯爷挑眉瞪他一眼,“你母亲今日设宴为你选妻,相中一位清流之家的姑娘,闺名乔芝,其父是密阁修撰乔虑悰,据说她样貌才情俱佳。为父觉得不错,这次你不许再推了,你如今都二十二了,为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大姐姐都已经在你娘肚子里了。”
听着侯爷说话,裴承赫轻松吃掉对面一卒,勾唇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父亲母亲都瞧中了,那儿子娶便是。”
裴承赫早先就推过两次亲事,自知这回躲不过也逃不掉,认命地没再做无用挣扎。
侯爷本以为要费诸多口舌,或要威逼利诱才能令自己这个对女人七窍只开了六窍——一窍未开的儿子就范,没成想如此顺利,令他刻意绷起的严肃面孔骤然破裂,念叨着:“你想通了就好,待合了庚帖,让你母亲进宫跟皇后娘娘讨个物什给你做纳采礼以示珍重。”
裴承赫认真研究着棋路,头未抬说道:“让母亲将亲家情况也详细与皇后娘娘说说,这事儿直接点比绕弯子好些,传到圣上耳朵里才自然,也不枉父亲母亲一片苦心。”
见他从自己三言两语间已经参悟出了这门亲事的重大意义,侯爷欣慰地拍了拍儿子的肩:“就按你说的来。”
欣慰之下,侯爷又觉得这样一场政治婚姻有些委屈了儿子,安慰他道:“你也不用觉得成亲拘束了,以后还是随你自在。”
裴承赫点点头没说话,心里想着娶妻了哪里还谈得上自在?只说夫妻同衾,就能让他睡觉都不得安稳。
乔宅最近颇有些热闹。
从前王澜珍作为从商续弦,鲜少有能进高门大户的机会,往来多是榆钱巷周围的人家,出门应酬也不常带乔芝露面。自从乔芝在赏菊宴上凭借绣品大放异彩,令当日的夫人们瞧见乔家还有这么个女儿,便纷纷作介给亲戚家门,所以近些日子以来频频有媒婆上乔家替男方家说亲。
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说的就是如此了。
方才又来了一个媒婆,王澜珍勉强客气着将人送走后,叫赵妈妈拿了记载的簿子来,打算今日就从中挑一家结亲,将乔芝嫁了。
尽管嫁女儿是大喜事,可对继母王澜珍来说,则是桩麻烦事。
若挑了高些的门第,她见不得继女过上比自己还舒坦的富贵日子。可若挑了低门第,自己的名声不说,往后亲生女儿的婆家便也不好往高了挑了。
挑挑拣拣好半晌,王澜珍看上一户家主从四品官的人家,她曾听闻这家主母声色俱厉,待娶妻的嫡次子又已有庶子。如此一来,待乔芝嫁过去,过的就是外甜内苦的日子。
王澜珍越想越高兴,皱了许久的脸终于舒展开来,露出了憧憬的笑容。待她同乔父禀告一声,就能派人给那家请的媒婆子回话了。
这时王澜珍的丫鬟金朵进门来,面上一副不敢置信的脸色,急声说:“夫人,门房老徐派小厮来传话,说是威远侯府派官媒人上门来了!”
“什么?”王澜珍忽地站起身来,“你再说一遍?哪家?”
金朵瞪大眼睛,期期艾艾答道:“威远……侯府……”
王澜珍撑着椅背扶手站着,半晌痴然反应不及。威远侯府怎么会看上乔家?更何况派来的还是衙署担职的官媒人,由此可见是受了威远候夫妇重视的。
无论是威远侯府,还是官媒人,都不是乔家能怠慢的。王澜珍按下心中震惊,带着丫鬟婆子亲自去将官媒人迎进了正厅。
官媒人是在衙署中负责连接媒妁之事的妇女,她们有职称在身,远比市井中私人经营媒妁的媒婆要体面得多。
请官媒人做媒牵线,经了官府的手,若成了婚事,就会给两家姻亲添上一层郑重。
而这官媒人也不是谁人都能请的,地位银钱一样都不能缺。
赏菊宴后想与乔家结亲的人家虽然多,但也都是些不至于太高攀的人家,也没人愿意为乔家去请官媒人,上乔家门来的都是寻常的媒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