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则是你继续待在我们家,小洁会被郑重地介绍给大家……小洁是那个女孩的名字,你懂的。而你则成为她义理上的姐妹,继续在cuco就职。鉴于你之前的表现,我们会安排你换个工作,这一点请你理解。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很多东西必须从新考虑。反正国籍已经选择了,户籍我们会来办。放心好了,我们不会亏待你,在我们家,你会像《教父》里的汤姆·黑根一样。你读过《教父》吧?”
“没有,”南舒雨恢复冷漠的表情,像是马上会掏出利器来把他们都刺死,“不过我读过《夜色人生》。”
叔父搔了搔他那所剩无几的真发:“重点不是黑-帮。”
“你就说你怎么选吧,”母亲在发话,“你爸那边信号不怎么好。不用等他说话了。”
父亲的信号究竟好不好不知道,但他的话实在无足轻重。他们家的y染色体一定有什么问题。祖父的确杀伐决断,能干得没话说。偏偏当家的儿子是个废物,不仅如此,只此一个的孙子也是个废物。南舒雨瞥向兄长。南征风从小讨厌这个妹妹,什么风头都要抢,什么苦都要吃,害得做哥哥的平白无故被拿去作比较。
“爷爷,”南舒雨开口第一个对准的是祖父,“我从小跟着您长大。您希望我离开,我绝不停留,马上就走。”
祖父古稀之年,腰背仍然挺的笔直,身材比一般中年人还健壮:“你不用绕圈子。”
她已经绕到祖父身后,双手搭住椅背顶端,可怜巴巴地睁大眼,嘴唇微微聚拢,却在维持伪装不到五秒后失笑:“那我当然舍不得我亲爱的妈妈和哥哥啦。”
南征风终究沉不住气,区区这点挑衅就破防:“你是舍不得钱吧!”
“你会要去国内工作,从最底层做起,那样也没关系吗?”母亲只觉头痛。没用的亲生儿子,过于聪明的非亲生女儿,两个都酷爱惹是生非。
只见南舒雨凝视作为装饰品的烛台,略微吸了一口气。
她回头,长发依偎在消瘦的颈窝,深色眼影与裸色的口红恰如其分,的的确确美到令人心醉神迷。南舒雨说:“虽然我不是亲生,但也算家族养育长大的,理所当然要知恩图报。只要力所能及,还请各位家人尽管委托我。我什么都会做的。”
之前鲜少与这家人打交道的医生在感慨,真是母慈女孝、兄友妹恭。
她微笑,分明楚楚动人、人畜无害,在同姓南与不姓南却也属于南家的人眼里却无异于心怀不轨、狼子野心。
祖父说:“你先回去吧。”
南舒雨笑眯眯地离开,最后还要抛下“我会再给您发短信”:“那么,大家再见。”
转过身的一瞬间,笑容立刻烟消云散,转化为随时预备翻白眼的表情,迈开步子往外走。律师和秘书都等在门外,她干脆利落地走着,高跟鞋丝毫不会影响步幅,戴上墨镜时默默骂了句脏话,随即火速给出指令:“帮我联系个互联网写手来,就前段时间帮出轨女明星打赢嘴仗那个。南征风,竟然敢偷偷算计我,我要让你付出代价!还有那个亲生的女孩……叫什么,小柔?小芳?给我把她从头到尾调查一遍,他们查出来了的,我要知道,他们没查出来的,我也要知道!还有,我现在就想喝埃塞俄比亚冷萃,去给我买一杯。哦不,还是泰式拿铁吧,冰到7摄氏度,7是我的幸运数字。记得问清楚炼乳的牌子——”
“不好意思,舒雨,”律师在说,“我没有别的意思,但你现在不一定能付得起我的小时费。”
“怎么可能……”
“舒雨,我已经接到被炒的通知了。虽然我的工资是从你的户头划,但合同还是在cuco。假如你希望,我们可以私下再签约。”秘书也提议。
南舒雨像张嘴被塞了一口土,瞪着玻璃一样闪闪发亮的眼睛,来回看向他们。
“你们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生气地大叫,“而且还是对我?你们竟然对我说这种话?”
律师假装不经意露出自己的名贵手表,和颜悦色地道别:“我还有别的预约,那我们改天再联络。”
南舒雨下了几节台阶,对着他的背影斥责:“你这个骗子!你打算把我的邮箱拉进黑名单对不对?贱人!你真的有预约吗?根本没有人会请你吧?”
律师头也不回地挥挥手。
“真的走了?”南舒雨还是难以置信,咬牙切齿道,“令人作呕的有钱人!我最讨厌有钱人!”
“你好像没有不讨厌的人。”秘书委婉地提醒。
“是的!”南舒雨狠狠看了他一眼,“你现在也可以走了,让我最最讨厌的家伙!你就回去好好写份新的简历,掏空心思去讨好那些三流剧院老板,然后孤独一辈子吧!”
秘书认可地后退,最后不忘留下忠告:“原来你知道我的梦想是当演员……你有时候换一换说话的方式比较好。”
只留下她一个人。
南舒雨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继续往下走,仿佛她仍是那个众多星辰环绕的恒星。她在内心诅咒所有人,与此同时盘算各式各样的后续。那个见钱眼开的律师固然令人讨厌,不过他那横插一脚的叛变倒是让她想到了一个新的主意,怎么能只用一点点花边新闻来对付南征风,枉费他花那么多心思来丑化她的形象,瞒住她这么久,必须狠狠让他摔个狗吃屎才行。没有秘书帮忙?她不需要那些遇到一点小事就临阵脱逃的人。她会证明的,南舒雨终究是南舒雨。因为她是南舒雨,所以她可以解决。
庭院里下着雨,她连伞都没有。真是离谱!
南舒雨遥遥看到他。就算聂经平烧成灰,变成浑身长满毛的鸟,她也会认出他的,随时随地。他撑着漆黑的雨伞,仿佛散步般靠近。
“你在这里干什么?”她抱起手臂问。
“听说你来了。”他仰望着她,“婚约不会取消。”
他果然知道了!
但南舒雨却由衷因他的后一句话感到摇摆。
“会改成我和亲生女儿结婚。”他不是故意这样断句的,所以浑然不觉地说下去。
算是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南舒雨笑了,双手合拢,贴在身侧,宛如缱绻地祝福道:“太好了,祝你们百年好合。”
“是吗?”聂经平抬着头,目不转睛地注视她,笑容纹丝不动,自始至终,姿势也未曾改变半分。彻头彻尾,像个机器人似的,“可是我想跟你结婚。”
越是能说出这种客套话,恰好越是显得虚情假意。原本至多只算沮丧,我恨你是块木头。南舒雨徐徐往下走,手指从他手臂掠到冰凉的手背。她说:“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其实有别的计划的,开这本是因为只要我发微博开新文就一定会有人在问。预收数量也的确超过了我的预计。我很不想被误会我要写一个大家平时喜闻乐见的两个有钱人很美丽地谈恋爱的故事,另外加点火葬场之类的热门元素。事实上我也预警过很多次了,这本是坏爱情,主角我也特地在第一章就挑明了毛病。
被雷到走的话我是不会沮丧的,真的,所以请大家不用考虑我
因为还有朋友在评论表示“被雷到了但我还想留下来看看”,那我就再警告一次——雷,很雷,女主角是性转道明寺,男主角是崩坏后会暴走的机器人
-
·
感谢在2021-10-26 11:51:06~2021-10-29 10:0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Lll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管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来聊五毛钱天 7瓶;喜欢两个大男孩、ohlroys 5瓶;东隅桑榆、卡古拉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03章 玻璃(3)
这是家中年轻一辈男主人的失败投资之一,疑似某次酩酊大醉后忘记关闭个人PC,竟然从eBay上购入一间位于沿海地区的古堡。挂售的落没贵族后裔撞上冤大头,自然不肯轻易放手,扬言要去推特上曝光这种不守信用的行为。
无可奈何,迫不得已破财消灾。只能任由钱如流水出去,得到一间完好玻璃寥寥无几、排水系统一塌糊涂的破房子。
南舒雨完全看不懂意甲为首的足球比赛,也不喜欢意大利人那股热情的懒劲,对他们警察的办事效率更是深恶痛绝。
偏偏祖父有一阵计划在该地购置酒庄。
她灵机一动,想起哥哥乱买的房子正被藏在妈妈手下,索性要过来修缮一番,顺便邀请祖父过去游玩。祖父携正在就读美院的年轻女友欣然前往,对该地风光以及别具一格的城堡赞不绝口。虽说是借花献佛,但南舒雨讨长辈喜爱的战绩又添一笔。南征风也越发气得牙痒痒。
而此时,这间古堡被拿去召开聚会。
单霓出示了邀请函,在空中庭院转一圈,四处微笑,终于在室内找到熟面孔。秦伶恬托着酒杯,见她来时压低声音:“南舒雨真的没来。”
嘴唇接近玻璃杯,眼睛却向上抬,单霓说:“难道她上次说的是真的?”
两个小姐妹短暂地沉默。
单霓是南舒雨还在国内读小学时的同学,秦伶恬则和南舒雨初高中同校。长辈有往来,谈得来才一起玩。
“诶,说实话,”秦伶恬侧过身,硕大的耳坠也摇曳,“她跑来说自己不是南家亲生的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单霓反而困惑,“不就惊讶吗?她肯定不想被别人知道,会告诉我们,是因为信任我们。所以我们一定要为她保守秘密。”
秦伶恬睁大了眼睛,嘴角漫起嘲弄与讶异,仿佛从未见过这样纯洁烂漫的小天使。
她说:“南舒雨才不在乎。”
“这是什么意思?”
空酒杯被递给途经的侍者,秦伶恬扬扬得意地说下去:“这件事曝光不曝光,南舒雨根本不在乎。她不相信我们,把我们当蠢蛋,但到了这地步,只好装出一副可怜相,把这件事告诉我们,就等着看我们会不会往外传。保守秘密的话,我们就过了她的‘忠诚选拔’;一旦传出去,她就会要我们好看。”
单霓吃了一惊:“你怎么能这么说?传出去对她百害无一利。”
难以置信,在被自家兄弟点破之前,秦伶恬居然也这么觉得,她长舒一口气:“你不懂吗?这件事迟早要败露的,只是早和晚的问题。事情是她哥哥一手操办的,她哥哥恨她恨得要死,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在家族里占一席之地……这世界上懂得识大局的只有聪明人,你忘了南舒雨给她哥哥起的外号是什么?”
两个人对视,随即异口同声:“‘呆呆兽’。”
单霓叹了一口气,终究打起精神来旁敲侧击:“那你会说出去吗?”
秦伶恬取了一杯新的葡萄酒,喝进嘴里,却不咽下去,含了含吐回去,放下后拿纸巾擦拭嘴唇:“当然不。我想死么我?”
“你没必要那么顾忌她吧?”不说也能让人意会的后半句自然是——你父母的地位和财产都不比她家差。
秦伶恬在抚摸脖子上那条定制款的项链:“不是那方面的问题。重要的是南舒雨这个人,得罪她就完了,会被报复至死的。南舒雨她本来就不是正常人。”
“那她是什么?”
“她啊,”往常总围绕在女王身边的女伴们谈论女王,即便女王本人不在场,“是疯女人。”
假如说不可一世如南舒雨有什么地方自卑,那必定是她那条受过伤的腿。
十三岁前,她练过芭蕾。据本人所说——“也不喜欢,练着玩而已。谁叫我是天才。”要是她的每句话都能当真,那她恐怕早就该被当成反社会人格障碍患者监视起来。她是同龄人里最早穿上足尖鞋的,靠的不是家世或趾高气扬的臭脾气。那些东西在那里派不上用场,南舒雨的刻苦程度足以令同教室所有学员自叹不如,每天最早到,每晚最晚走。然而,打破这一切的东西在那一年春季来临。她即将出演《林中仙子》,家里来了一位很会画油画的客人。
那白种男人有双灰色的眼睛,南舒雨很喜欢。尽管一开始他是父亲邀请来的,但很快,她也开始主动约对方来自家花园写生。
少女和艺术家,一起画画,一起说着笑话,虽然不属于同一阶级,仍然是很美的画面。当时对方为她画了一张画像,她还特意带去学校,故作不在意地炫耀给朋友看。
不过,她没想到对方隐瞒了另一重身份。青年不只是画家,还是一名极端的种族主义者,加入了攻击性十足的网络社团,在论坛里还是受人追捧的高等级用户。
那天祖父在家用餐,这位朋友公然喊着“黄皮猪”行刺。
南舒雨被轻易推开,但手中攥紧的餐刀却狠狠插入客人腰间。一番混乱,好在祖父无事。作为唯一的受伤者,南舒雨被踢中一侧膝盖,伤得不轻,从此不得已告别舞台。
她为祖父献身成为一段佳话,虽然也落下了“交友不慎”的话柄,不过有父亲一同背锅,也就不了了之。
故事看似到这里就落幕了。
艺术家被保释出狱,签约的画廊却在南舒雨每月频繁雇人联名写信炮轰之下倒闭,托与南家即将联姻的家族的福,没有其他地方接纳他。南舒雨向来信奉手段不分高低,只要有用就行。堂而皇之的干了,暗搓搓的恶作剧也要做。她雇了侦探,二十四小时盯着他,动辄报警,打无声电话,半夜也会去敲他家门,终于抓住错处,害得他再次锒铛入狱。
整整十年,南舒雨都在持续纠缠他。当然,她也被盯上过几次,却都因为过于完善的安保不了了之。十年过去,艺术家早已被磨平棱角,在连锁超市当临时工。南舒雨亲自前去,戴着猫眼墨镜,高跟鞋踩着他打算捡起的烟头说:“这就是得罪我的下场!”
临走还要叫来超市经理,高声轰炸着投诉,害得他再丢一次工作。
中国有句古话,宰相肚里能撑船。南舒雨腰比较细,连一艘救生艇都装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