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制作。”
“在国外……”
“嗯,其实他留在那边,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他女朋友在那里。”
“法国?”
“是的。”
法国和中国的时差是七小时。
“不对。”此时饭桌上的白冉纠正,因为他们偶然提起女朋友,“她严格来说是混血,拥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
他接着说道:“她妈妈是中法混血,她爸爸是法国人。等等,我介绍你们认识。”
说着,他打了一个视频电话,电话接通,只见白冉笑盈盈,电话里传来轻快的女声,“嘿,白冉。”
“嘿,安娜。”他刻意将声音放的低沉些,“给你介绍我的朋友,他是黎林,她是苏格。”他先把镜头在黎林面前一晃而过,然后停留在苏格面前。
镜头里的女生有一头浅棕色的长发,琥珀色的瞳孔,五官立体,皮肤白皙,美的动人心魄。
“你好,苏,我叫安娜。”
苏格微微愣住了,她被这个热情漂亮的法国女孩儿吸引了,缓缓道:“你好,你中文说的很好。”
“是的,因为我的妈妈会说流利的中文,所以我从小就在学习。还有,因为白冉。”她说着,微微有些害羞。
他们从白冉家出来,没有直接回家。黎林说这附近有一个公园,他牵着她的手走过身边来来往往的人。
公园里许多夜晚散步,遛狗的人,光线忽明忽暗。他们坐在了靠近湖边的木椅上,这里偶有行人经过。
“这很像退休生活,平凡而惬意。”苏格说。
黎林认真的看他,目光在黑夜里透着光亮。
“你想听听我少年的故事吗?那个叛逆的少年。”
“好啊。”苏格十分乐意,她想听听他自己讲他的故事。
而他讲的这一段大部分的内容围绕白冉,他自己仿佛只是一个配角。
高中的时候,白冉和黎林是同寝室的室友。刚开始,黎林表面冷漠且平淡,和他们交集并不多。
白冉盯着在整理被褥的男生,同样是入学不久,他在校园却小有名气。他观察了他一会儿,忍不住凑上前去,“听说,你……”
他话还没讲完,黎林就打断他,“少听些有的没的。”
“我还没说是什么呢。”白冉说道。
“你很闲?”
一句话就堵住白冉,他没有继续。
白冉能和黎林成为朋友,来源于同病相怜。
那天晚自习前从校外回来的黎林,遇见了被人摁在学校附近那条僻静的街道。
他们在说些什么他听不清,只正好路过那个方向,他对上白冉哀求的目光。
“黎林。”他叫了一声。
围着白冉的人看了他一眼,四散开去。
黎林继续往前走,白冉追上去,“哇,你是不是打架很厉害,声名在外。”
“少听……”
他还没讲完,白冉接过去道:“少听些有的没的。我知道你又要说这句。”
“他们堵你干嘛?”
“借钱。不过是我找他们借钱。”白冉狡歇的眨眨眼。
“借钱不还。”
“凭本事借的为什么要还。”
“你是不是脑子不好。”
“不是。”白冉收起笑容,“我也想还啊,实力不允许。”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悲伤,“我父母双亡,寄人篱下。跟叔叔婶婶一起生活,他们说能供我读书就不错了,至于生活费有了就给点,没有就自己想办法,挺大的小伙子,也饿不死。”
那时晚自习上课铃已经响了,他们却站在走廊的尽头。
第62章 远方来信
白冉说他的父母死于车祸,父亲驾着车来接读小学的他,副驾驶坐着怀着身孕的母亲。
原本一家人在车里有说有笑,一辆车横冲直撞,在他眼前翻天覆地的,只余一片朦胧的血色。
“等我醒来,发现爸爸、妈妈,还有那个未出世的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死了我还活着。”
他面色凄然,“你说我是不是命太硬了。”
“然后,我搬去了叔叔婶婶家,他们也不算糟。我今天还没出去捡垃圾,还能上学已经很不错了吧。有时候,我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我才是那个多余的人,为什么是我呢?”白冉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然后,他们就被老师抓住了。
“知不知道,现在是晚自习时间?”
老师把他们带回教室,原本是都要罚站的。
结果,黎林默默地掏出了一张请假条。
老师看了一眼,“既然是请假,就要及时回来。下次注意。”
最后只剩鼻子一抽一抽的白冉站着打量坐的一脸坦然的黎林。
黎林当时虽然没说什么,可是后来请白冉吃过很多顿饭。
直到,某次的文艺演出,需要一个给老师钢琴伴奏的学生,白冉被抓了壮丁。
表演那天,白冉穿着洁白的燕尾服,盎然的走上台。那种气质,和他平时反差很大。他坐在钢琴前,娴熟的弹奏了一曲。
“诶,台上那个同学钢琴弹得真好,我以为我进了音乐厅。”底下的同学道。
“音乐厅不至于,很好听是真的。”
节目结束,连老师都连连夸赞他,白冉微微一笑。
却被黎林叫了出来,“钢琴弹得不错。”
“谢谢……”
“这双手弹琴是真不错,要是断了会怎样?”黎林盯着他。
“什么意思?”白冉惶恐的收起自己的手。
“吃不起饭的人,学的起钢琴。我是信了你的邪,当了你的饭票。”
“不是,我小时候学过。”
“天赋异禀啊,这些年手没有生。”
“或许是天才。”
黎林脸色越来越难看,白冉便连连求饶,“我错了,大不了,我还你,等你结婚的时候,我翻很多倍还你。你就当投资我了,跑赢通货膨胀,怎么样。”
苏格问他,“所以,那些都是他编的?”
“也不是,有真有假。他叔叔和他父亲感情很好,他们一家把他当亲生孩子养,事无巨细,贴心周到,不遗余力的培养他,不会让他缺钱花。他只是,为了坑我。”
后来,白冉叫嚣着,“黎林,你不是要掰断我的手指吗。我给你看看。”
黎林皱起眉头见他将食指缓缓掰下直到紧贴手背,再一下弹起来,多少有些得意。
苏格笑起来,“这个动作多少有些反人类了。”她试了一下感觉手指生疼。
半晌,对着湖面泛起的点点光点,她说:“好想看看那时的你。”
黎林侧头看她,她又摇摇头,“如果那时遇见你,即使你没有女朋友,我也没有勇气走到你身旁。我可能会仰望你,暗藏心事。而如今,刚刚好,我不害怕走到你身边,与你并肩,无论未来发生什么。”
黎林牵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腿上,她接着道:“还记得刚刚进公园看到的老爷爷和老奶奶吗?”
“嗯。”
“看着他们,我觉得很幸福,要多幸运,能遇到此生挚爱,还能和他穿过风雨,走到白头。即便他们行动迟缓,满脸皱纹也好温暖,像我爷爷奶奶,像我爸爸妈妈,像我和你……”她悄悄把自己和他加上去。
他们回家,芳芳拿给她一个邮件,“你的快递,好像是新省发的。”
苏格接过来,薄薄的一层。
黎林并未留意,边换鞋边问她:“又是曲衣寄的吗?”
她摇摇头……
曲衣旅行去过很多地方,确实像会从远方寄东西给她的人。
上个月,她去了可可西里,她在电脑里偶然间翻到之前给他们照的看日落的相片。她找了许久,找到一个可以打印照片的地方,决定把它寄过来。
曲衣说:“又看到了那里的日落,不过这是你们的,就把它物归原主。”
相片被苏格夹进一本书里,放在只有她和黎林会碰的书架上。
“你看。”苏格把邮件递过去,指着寄件人,只有单单的一个雪字。
“她是谁?”他看了一眼。
“秘密。”苏格笑着把手收回来。
她进了房间,轻轻拆开,从里面拿出一张明信片。
正面苍远辽阔的景瞬间带她去了那里。
一条公路上,车流行驶,远处有几栋大厦。大厦的背后是皑皑的雪山,在阳光下晶莹闪耀,散发着圣洁而庞大的光芒。而天上蓝的像被海水浸过,白白的云朵,软软乎乎,棉花糖似的漂浮着。
“雪。”她喃喃的念出声。
翻过另一面,有几行小字,没有称呼,像是随意写下。
这里下雪后或者晴天可以看见雪山,我已经渐渐适应了,天在九点后黑。早上很早天就亮了,黑夜很短,白昼很长。
听说,你和黎老师要结婚了,祝你们幸福。
也没有落款。
她知道是她,她给她看了她看过的风景。
她找到她的微信,给她发了一条信息,“谢谢……”
很久,很久,都没有收到回复,但苏格明白,她看见了。
国庆前的最后一节课结束,黎林站在讲台上讲假期的注意事项,底下的同学嘴角露出掩盖不住的笑容,内心兴奋而雀跃。
今天,他们是一起回家的,等学生们都散的差不多了,黎林处理完手上的工作。走到走廊的尽头,发现苏格在看学校后面的那片树林。
黎林站在她身边,缓缓说:“我们该回家了,小苏。”
他们并排走出校园,过几天,十月三日,他们要结婚了。
婚礼是一场盛大的汉婚,风格是苏格选的,她喜欢明朗鲜艳的红色,喜欢传统的民族服饰,喜欢春节,也喜欢圣诞节。
那天,明媒正娶,十里红妆。
第63章 执子之手
落落和灰灰,白冉和苏圆儿也都穿上了一袭古装,难掩兴奋之情。
之前,苏圆儿的位置原本是罗勇的,可他偏偏闹着要当伴郎,罗勇只好让他,因为白冉是绝不会让的。
罗勇瞧见白冉一脸得意,便对在对流程的黎林讲:“为何苏格和白冉有说有笑,见了我就显得拘谨。”
黎林微微勾起唇角,朝苏格的方向看了一眼,“大概,是尊师重道吧。”
司仪温润浑厚的嗓音响起:“请新妇出阁。”
大门被落落和灰灰一人一侧缓缓推开,音乐凑起,众人的视线都落到门口。
苏格头戴华冠,着一身明艳的嫁衣,手握一柄刺绣团扇,半掩遮面,缓缓而来。黎林同样一袭婚服站在另一端等待他的新娘。
他们头上悬挂着许多精致的红色灯笼,灯光掩映,一时,两侧的宾客只觉穿越回到了几百年前。
芳芳揉着眼睛,对一旁的丈夫说:“我们女儿真的结婚了,我还以为我在看电视剧,我真是要开心的昏过去了。”苏卫国轻轻拍她的手背。
罗勇在台下拍视频,是白冉让他拍的,嘱咐他,“用点心拍。”
坐在方玲身旁的彦清,他边听着她说:“有个女儿多好,这么漂亮的女儿,多幸福。”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
晚上,白冉从罗勇那里拿了视频,发给安娜。
“这是苏,她比上次看到的更加美丽,很像在看中国的电视剧。”视频里记着婚礼的部分仪式。
她接着说:“我很喜欢他们这个拜礼,是不是,我看过的古代电视里,都是「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白冉回忆了一下脑子里的场景,轻笑起来,“差不多,大差不差吧。”
“什么叫做大差不差?”安娜认真的问。
“就是。”白冉挠了挠头,“你要是实在喜欢,以后我们也可以办一场这样的婚礼。”
“回中国。”安娜有些兴奋。
“嗯……”
新房里,床单被子都被换成喜庆的红色。苏格穿着红色绸缎裙,腰间微微系着,头发散开,与四周融合,柔软的一团。
黎林靠过去,轻轻拉起她腰间的绸带。发现她的脸颊红扑扑的,眼眸溢起一层水雾,如受惊的小兔。
“害怕吗?”
她没有作答,只眨了眨眼睛。
于是,他俯下身去,在她耳畔轻声低语,“嗯,知道了。”
第二天,苏格睡到自然醒,身侧的床榻已经空了。
她起身从卧室出去,正遇上朝他走来的黎林,“睡醒了?”她一时竟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慌乱中,头磕在门框上。
“嗯。”她闷哼一声,被撞的正是眉尾与太阳穴的位置,她伸手去揉。
黎林过来关切的问她:“没事吧……”
她本想答:“没事,喜上眉梢。”
可脑子里过了一下,不不,这跟打碎个碗碟,念句岁岁平安讨个吉利可不一样。觉得不妥,她便摇摇头,冲进厨房,“你做了什么,好香啊。”
黎林在她身后,看她莽莽撞撞,扬起了嘴角。
十月八号,黎林和苏格带了许多喜糖去学校。发到刘英的办公室,苏格将一盒糖放在她的桌上,“刘老师,我知道你不吃糖,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