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英难得淡淡笑着，她虽受邀没去婚礼，但也准备了红包。她把糖放进自己随身背的包里，“放心吧，我会好好收着的。”
而另一边黎林站在教室里本打算讲讲收假的安排，却突然怔愣在台上。
底下的学生们不似往日的拘谨，全都笑着，追问他：“苏老师呢，苏老师呢？”
他刚准备开口：“她……”
苏格恰巧拎着东西要进来，黎林过去接，便涌起一片起哄声。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黎林去发糖。
有两个同学跳到后面黑板两侧，一人一边朝中间做闪亮登场的姿势，“噹噹噹……”
苏格顺着他们的手看过去，那竟然是同学们给他们准备婚礼。
他们在彩色的气球和鲜花中，她穿着白色的婚纱，他穿着西装，手挽手。
一旁还有一排彩色的粉笔字，“祝黎老师和苏老师新婚快乐。”
一副婚礼黑板报，她眼眶几乎瞬间红起来，她对着热烈期盼而青春的孩子们扬起的笑脸，说了声：“谢谢，谢谢大家。”
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哭出来，刚巧，上课铃声响起，糖也分完了。这节是黎林的课，他回过头对她微微一笑。
她退出教室，他清亮的声音传过来：“上课……”
十月的阳光明媚温暖，她望望湛蓝的天空，又缓缓走过这间教室，讲台上和讲台下都是最可爱的人。
她盯着他，他并未回头看她，却依然知道她还在。
直到，走到教室的尽头。
黎先生，我会像你相信我一样，相信你，相信我自己。
大学毕业前，他们英语系一起到闲月山庄聚了最后一餐。
山庄娴静淡雅，老板娘落落大方，穿一袭长裙，踩了高跟鞋。
在明艳的夏季里点了一支烟，缓缓开口对身边人道：“刘岸，你看他们，这帮学生，年轻真好。”
他们在山坡上的凉亭里，四周有树枝掩映，从缝隙里能窥见山下，山下往上却看不分明。
一群年轻的男男女女顺着小道进入山庄，有说有笑，比这山里盛开的花朵还要明媚。
“你也年轻。”刘岸笑笑。
“我都三十多了。”她轻叹一口气，“人得认老。”
“我认识的莫禾，无论多少岁，都魅力不减。”他侧目看她。
她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唇角微微勾起，摇头，“你还没死心？”
“我从不轻言放弃，你知道的。”
“一棵树上吊死，可不好，刘老板。”她将烟摁熄在亭子里的石桌上，“走吧，下去看看。”
他们一前一后走过小径下山。
山庄的院里，学生们四处观摩，这里装的古色古香，路过来往的服务员穿着轻便的复古工作服。
“这地方谁定的？”有同学问。
第64章 浮生
“班长订的。”
“余许安？”
那人瘪嘴，“齐月，余班长估计只是知情，他忙着和落落经营夫妻店呢。”
人群里，余许安听见自己的名字，从落落和苏格身边走过来，对着说话的人踹了一脚，“徐耀，你小子，又在说我坏话。”
“哎哟。”他惊叫一声，“我说的不是事实嘛，你说说，自从大四起你的重心只有媳妇儿了，哪还有我们这群兄弟。”
“怎么就没有了？”
“不然你证明看看。”
“如何证明？”
“一会儿先自罚三杯。”
“罚什么三杯，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才是正事。”另一人也过来凑热闹。
落落的目光刚好朝这边看来，余许安朝她笑笑，压低声音对身边人道：“去，别闹。”
苏格和室友们站着闲聊，余光瞟见从远处渐渐走来的女子。
阳光很烈，她用一只手抵在额间挡太阳，一头长而卷的波浪散在肩头。难得来了一阵风，将她的发丝抚到脸上，她用另一只手拨开。
苏格用手肘撞了撞身边人，眼神示意，“你们看她像谁。”
落落她们顺着看过去。
“山艺学姐。”
“不是。”话虽如此，她第一眼看见也心头一惊，暗想山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身后还跟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莫禾走到院里，将额前遮阳的手放下，众人才看清了她的长相。
“确实不是。”落落说。
“老板……”
有人过去迎她，她不常来，偶尔来瞧瞧。前两天，刘岸约她见面，他们便来了这边。
“刘老板也到了，要留下用餐吗？”说话的是这里的管理，莫禾的得力助手肖橙。
刘岸刚要开口说话，她就替他回绝，“不必了，我们随便逛逛。刘老板可是大忙人，不像我闲散惯了，没有那么多时间用来挥霍。”
肖橙便走了，刘岸对她道：“其实，也没有那么忙，见你永远抽得出时间，况且一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刘岸，我说过吧。”莫禾微微正色。
刘岸了然，一旦叫他全名，就是要郑重其事的告知他。于是他连忙收住，“好吧，既然莫小姐不想留我吃饭，那我只有灰溜溜的回公司开会了。”
他走后，莫禾戴了顶很大的遮阳帽，盖住大半个脸颊，支了个躺椅躺在了一个小院的拐角处，手里握着个小风扇吹风。
“偷得浮生半日闲。”
她正惬意，一个人拿着手机闯进了她的“栖息地。”
那个方向，是学生们吃饭的包间外。
“喂，爸，我在外面和学生们吃饭……”
“晚上？晚上也不用给我留饭了……”
莫禾静静听着，嘴角牵起一抹弧度，见那人背对着她，打完电话就要走。
她便开口：“都多大人了，还要跟父母报备。”
听他的声音沉厚，打扮也中规中矩。或者再不留情面一点，叫做死板，应该和里面那些学生不是一个年纪。
罗勇刚刚只顾着接电话了，全然没发现花丛边的树下还半躺着一个人，看不清脸，只听见幽幽戏谑的女声。
“你……”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被她打断。
“我什么我。”莫禾从躺椅上坐起来，将帽子拿下来，微嗔道：“是你打扰我的雅兴了。”
罗勇盯着她殷红的嘴唇，一瞬木讷起来，全然无措，“对，对不起。”
他瞧见她的第一眼，就像猎人瞧见猎物。只需一秒，他就明白，这是他永远也捕捉不了的。她的四周散发着淡淡的气息，叫做，危险。
莫禾笑的肆意起来，她遇见过那么多男人，这位，还没开撩，就已经投降了，笨拙的好笑。
“你是谁？”
“我。”罗勇紧张的咽咽口水，好像当初第一次以老师的身份站在讲台上，“我叫罗勇，你们的辅导员。”
“嗯？”
他见她微微蹙眉，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了，“噢，我是说，我是他们的老师。”他急忙指了一下学生们的方向，依稀可以听见里面的笑闹声。
“做你的学生应该很无趣吧。”
她满不在意的样子，让他的自尊心有点受挫，理智也恢复了一些，才发现自己竟然和一个陌生异性聊了半天。
便清清嗓子，“那个，你没有其他的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打扰了。”他原本就是出来接个电话。
“生气了？”
“没有。”
“哦，那就好，我是这里的老板，祝你们用餐愉快。”她笑笑。
“喜欢的话，可以常来。”
最后这句话是盯着他眼睛说的，他本想避开，却挪不开眼。
她一双眼睛笑起来，狭长深邃，像只狐狸。他只好强制挪动身体，不发一言，转身离开了。
饭后，苏格和室友离开山庄，去KTV唱歌。
她们点了一些零食果盘，饮料啤酒。
落落往嘴里一边塞爆米花，一边伸直一只手，“首先说明，我五音不全，我不开麦。”
大宝：“没关系的，又不是开演唱会，实在不行我俩点首儿歌对唱。”
“儿歌哪有对唱的，让让，女明星要来了。”
阿紫推开她俩坐到中间，前奏刚刚响起，她的表情已经入戏，落寞情深。
落落在苏格耳畔悄悄说：“上天对她真好，她生得好看，声音也好听。”
苏格捏她的脸，“是啊，真的很适合当大明星。”
阿紫没有点实兴的歌，挑了一首经典老歌。
蔡琴《你的眼神》。
“像一阵细雨洒落我心底，那感觉如此神秘，我不禁抬起头看着你，而你并不露痕迹……”
阿紫用略带寂寥低沉的嗓音唱着，好似在缓缓低语讲一个遥远的故事。
一种悲伤席卷而来，开始还有些兴奋的女孩儿们渐渐安静。
一曲唱罢，阿紫低着头。大宝以为，她如往常一样摆个造型来ending，强掩内心泛起的酸涩。
今天这个局原本应该开开心心，热热闹闹的，她倒差点被阿紫的歌声带偏，于是她笑着拍拍她的肩，“你这歌唱的，不知道的以为你失恋呢？”
以往，阿紫喜欢和大宝你来我往的互相调侃。
现下，屏幕已经切歌，她还是没有抬头。
苏格和落落凑过去，蹲在地下，发现阿紫的眼眶泛红，一滴眼泪落在光线昏暗的地上消失不见。
“你不会和阿伟真出了什么事？”
苏格想递张纸巾给她，却发现她已经仰起头，眼睛湿漉漉的，熟练的起开酒盖，往杯里倒酒。
第65章 关于梦想
“不是他，我们没事。”她瞧了一眼周边紧张的朋友，笑起来，“吓到你们了？”
“可不是。”见她笑了，大宝揪着内心刚松了一口气。
“你们有梦想吗？”
嗯？众人愣住。
“你们的梦想是什么？”
小时候，小孩子们常常会被问到梦想，甚至把它写进作文里。
“我要当科学家。”
“我要当老师。”
“我要当警察。”
一个一个人都有梦想，阿紫却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某天，她在电视上看见广告里的摩登女郎。
她终于有了自己的梦想，她想当明星。
她却不敢告诉任何人，直到她常常去一家小店买杂志，别的小孩买漫画、小说，她买成年人喜欢的时装杂志。
顾店的是个爷爷，他瞧见这孩子特别，便问她：“买这些以后想当服装设计师？”
她扬起红扑扑的脸蛋，扫一下周边，确认别人听不见，小声道：“不是，我想当明星。”
“为什么？”
“漂亮。”
“只是漂亮可不行。”老爷爷笑笑。
阿紫听不明白，皱着眉天真的问：“我不漂亮？”
“不是。”
“那不就得了。”那时的阿紫觉得这老人甚是古怪，便再也不去店里了。
“他说得对，光是漂亮可不行，在娱乐圈里的女明星有几个不漂亮。”阿紫摇头。
“其实，现在各种视频平台兴起，成就了许多普通人。如果你想，可以试试。无论能不能成为大明星，或者网红也好，我们就是你的死忠粉。”
落落对阿紫说，“现在，你已经拥有三个粉丝了，咱们一步一步来。”
“谢谢……”
“不过，还是算了。我或许真的只是喜欢它的光鲜亮丽，再多的我也说不出来，我也不知道能为它放弃多少，投入多少。就是这种不确定，代表我不合适。”
“不去也好，娱乐圈是个大染缸。”大宝说。
“真羡慕你们有明确的热爱，苏格想当老师，落落想开超市，你想考研，你们都实现了，真好。”
阿紫喝了杯中的酒，“我太矫情了。”
“不会……”
“那你唱首歌助兴。”
一旁的苏格却饶有兴致的拿起话筒，准备演唱她的「代表作」《暖暖》。
“都可以随便的，你说的我都愿意去，小火车摆动的旋律……”
还是依旧在跑音找音的路上来回奔波，大家没有塞上耳朵，而是大声合唱：“我想说其实你很好，你自己却不知道，从来都很低调，自信心不高……”
阿紫从沙发上蹦起来，“当个普通人，打工人进阶，放肆跟你们撒野。”
晚上，苏格回到家。
黎林坐在沙发上，电视屏幕亮着，他也似乎并没关注。
见她进门，他走过去，“不让我接你，玩的尽兴吗？”
“还好。”苏格笑笑，“你知道我刚刚进屋看到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什么？”
“空巢老人。”
“好笑吗？”黎林皱眉。
“我错了。”她扑到他身上撒娇。
他勾起唇角，“不过，有点儿那个意思。”
正说着，他手机铃声响起来，罗勇打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