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次,傅宁绍的技术高超了一点,傅宁绍让他清楚地面对,他爱到骨子里的人,有多么爱另外一个人。
陆知宴痛沐秋烟的痛,同时也痛他得不到沐秋烟的爱。
两种不一样的痛苦,缠绕在一起,汇成一股更加强烈的疼痛,肆虐在陆知宴心间。
他低低咳嗽,不可控制地尝到嗓子里上涌的血腥味。
沐秋烟被傅宁绍攥住手腕拉起来,被傅宁绍碰过的皮肤,马上产生排斥和不适感。
但是,她想要抽出手,却怎么都无法挣脱。
傅宁绍把她攥得很紧,“别再上前了,体内各种毒素堆积,他已经瘾病发作。都说瘾……君子很可怕,你要是上前被误杀到,多悲哀啊。”
沐秋烟坏掉的耳朵发出轰鸣,脑海中空空如也。
是傅恒生出现,并取出一管针递向傅追野的动作,让沐秋烟恍然惊醒,她启唇去喊傅追野的名字,“阿……唔!”
傅宁绍捂住她的嘴:“看戏就单纯看戏,影响演员演戏,那可不行。”
数百米的地方,傅恒生将含有脏东西的针管递向傅追野,“儿子,你这样硬忍,太难了,打一针没关系的,傅家又不是没钱供应你。”
六年前,傅追野曾经便体验过现在的痛苦,二次染•瘾,他一会儿觉得自己被架在火里烘烤,一会儿有种被扔进冰窟的错觉。
浑身上下,没有哪一处是舒服的,傅追野睨着面前的针管,咬着牙根,颤抖地伸出手。
就在这时,他开始出现幻觉,他看到沐秋烟的脸,她看向他,轻轻眨眼,“阿野,你不要碰,很危险。”
傅追野看到无数个沐秋烟,每一个心爱的她的幻影,都以一种方式阻止他,其中一道幻影说,“碰了脏东西,我自己去投胎,不会带着你。”
刹那,傅追野产生一缕十分细微的清醒,浑浊的眼神也逐渐清明起来,他眼疾手快,狠厉地扣住傅恒生的手腕,强行令傅恒生靠近他,“别喊我儿子,我是你的亲生儿子吗?哪有你们这样的父母!”
傅恒生盯着傅追野,他说,“这句话,你问过太多次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
什么意思?傅追野绞尽脑汁,翻空记忆,也无法找到询问这类话的回忆。
“小野啊,我要再告诉你一遍,你当然……”傅恒生拖长声音,“不是、我的儿子。”
第438章 他是谁?
傅追野瞳孔收缩,周身紧绷程度比方才更严重。
“跟你说过很多次,每一次你的反应都如出一辙。”傅恒生压低声音,用只有他和傅追野能听到的音量讲话。
“虎毒不食子啊,孩子,你如果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怎么会允许有人把你的脸,整容成情敌儿子的脸?这件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傅恒生冷漠极了,他根本不顾及这些话对傅追野将造成怎样毁灭性的伤害和打击。
他甚至火上浇油,继续道:“我很喜欢我的妻子,可惜甄珍心里永远记挂着姓陆的男人,她爱那人爱疯魔。自从陆夫人生下陆知宴后,甄珍的精神状态便不怎么好,梦里都在喊着什么小宴一类的呢喃,爱屋及乌,她很爱陆知宴。
所以在她临产时,我生下一计,为何不造出一个和陆知宴相似的小孩呢?或许能让她安心呆在我身边。”
“我当然不舍得我的亲生儿子拥有一张情敌儿子的脸。于是,我从万千被遗弃的婴儿中选中你。我让你替代我的儿子成为傅家少爷,替代他改脸整容讨好甄珍。”
傅追野耳内轰隆,眼前的一切都变成黑色,这个世界在他眼中成为虚空,除了傅恒生的声音外,其他声音都进不了他的耳内。
太荒唐了……
脸是假的,身份是假的,父母家人也是假的。
脸是替代陆知宴,身份是替代陆家真正的少爷。
傅追野精神混沌,他产生前所未有的怀疑。
他是谁?
他踏马是谁!
“你说……我的脸,从小时候便复刻陆知宴,为什么……”傅追野咬紧牙根,“为什么我没有记忆!”
“这简单啊,五年前你不是也让你的小女友忘记你吗?”傅恒生道,“你没有系统学过催眠,大概是久病成医,长时间被催眠,便学会了吧。”
傅追野嗓子里上冒腥涩的血味,“从小到大,你都在带我整容后,催眠了我?!”
他字字顿顿,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好似是从牙缝里溢出去的。
傅恒生承认,“一共八次,到你离开傅家后,这种整容-催眠的模式才结束。”
傅追野想要杀了傅恒生的心都有。
他处于极端的痛苦中,浑身五脏六腑统统如此,更痛的是他的头。
太阳穴的地方顶得难受,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骤然间,傅追野脑海中浮现出模糊而陌生的记忆碎片,在他粗•重的呼吸中,碎片拼凑到一起,组合成一张张完整清晰的图景。
傅追野记起了那些被刻意掩埋的记忆。
在他有记忆后,不知是五岁还是六岁,他被傅恒生带去一家整容医院。
当时稚嫩懵懂的小男孩天真地仰头询问:“爸爸,我没有生病,为什么要来医院?”
傅恒生说:“别问那么多,这样会让你母亲更喜欢你。”
小男孩忍不住露出笑容和渴望,就这样被送进手术室。
再之后,傅追野想起,十岁时候的记忆。
十岁的傅追野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么愚蠢,他被带到整容医院后,脸色难看地质问:“带我到这里是什么意思?父亲想做什么!”
第439章 傅追野和沐秋烟被毁掉的一生
傅恒生依旧用老旧的理由:“让你母亲喜欢你,别磨蹭了,赶紧的。”
这个年龄段的傅追野怎么可能答应,他拒绝傅恒生,结果被对方直接绑进手术室。
等他从手术室出来,傅恒生直接派人催眠他,取走他的记忆。
从这次开始,傅恒生连一句「让你的母亲喜欢」这种敷衍的话都懒得说,直接采用强迫手段,反正能催眠忘记,傅恒生有恃无恐。
每每被强迫整容时,饶是失去记忆,傅追野也总会问相同的一句话,“我是你的亲生儿子吗?哪有你们这样的父母!”
傅恒生的答案没有例外,“当然不是。”
这便是傅恒生为什么会说出“这个问题你问过太多次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小野啊,我要再告诉你一遍,你当然不是我的儿子”这些话的原因。
傅追野的头太疼,疼得几乎要裂开。
他忍无可忍地发出沙哑到极致的低吼!
残酷的事实令他恶心作呕、戾气横生,他的手犹如烙铁,死命箍住傅恒生的手腕,将傅恒生往铁笼拉近几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的亲生儿子是谁?我在替代谁遭受这些耻辱的苦难!”
傅恒生的视线越过傅追野,向傅追野身后看去。
傅追野骤然顺着傅恒生的视线看过去,他看到,温宁绍……
不,现在看来,要叫傅宁绍,他站在百米之外,牢牢控制住沐秋烟,不允许她动,不允许她说话!
傅追野看不得这一幕,他狠咬牙根,面部咬肌暴起!
“宁绍便是我的亲生儿子……”傅恒生继续将音量控制在仅由傅追野能听到的程度,“我送他去了温家,在温家享受荣华富贵。”
“我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和他相认了,为了激励他不断奋发图强,我谎称,他的母亲当初生下一对双胞胎,你和他。
但因为他长得不像陆知宴,所以他的母亲偷偷抛弃他、扔掉他,而我,为了让他能好好活下去,将他送进温家。”
“这就导致,他恨透你和陆知宴,恨不得你俩去死,并长久地为了报复你俩而奋斗。”傅恒生语气骄傲,“他很厉害,我之前都不知道,原来他自己创了一个组织?真不愧是我的儿子,我不过是教他怎么掩饰身世,给他几条赚钱的路子罢了,倒没想到,他闯出一片天地。”
傅追野体感有热血冲到喉头。
“傅宁绍,是幕后老板!!”他恨得眼球上布满血丝,用几乎发不出声音的嗓子喊,“是他在幕后害秋秋!”
“我和陆知宴都没有任何值得傅宁绍仇视的点,是你用虚构的谎言为傅宁绍编织出虚假的恨,让傅宁绍恨我们,让傅宁绍为了报复我们,无底线地帮助恶人伤害最无辜的人!”
“傅恒生,你不是人,你的儿子同样不是人!恨我和陆知宴,那便朝我们下手,利用无辜女性来报仇,他算什么男人!你们去死!!”
傅追野的人生,因傅恒生、甄珍、傅宁绍毁了。
沐秋烟的人生,被这一家毁掉一半,剩下一半,被陆知宴毁掉。
第440章 我本可以和……这个世界上唯一爱我的人,共度余生
“我们本来可以在一起,可以美满地过完一生,全被你们毁掉了!!”
“我本可以和……这个世界上唯一爱我的人,共度余生!!”
滔天的恨意、狰狞的毒效、一遍遍麻木又一遍遍被唤醒的心痛,种种掺杂在一起,令傅追野爆发出强烈的爆发力。
他用左手扼住傅恒生的手腕,探出右手,夺过傅恒生手里的针管。
不给傅恒生任何反击的机会,将针头扎进傅恒生的皮肤里。
沐秋烟跟傅追野保持着一段距离,她听不到傅追野和傅恒生在说什么,她只知道,傅追野现在正处于崩溃的边缘,再往前一步,他即将粉身碎骨。
不要这样对待他了!!
沐秋烟感同身受一般,心口的位置痛得要炸裂开。
她挣扎,她撕咬,她落泪,她想冲过去,她想抱一抱傅追野。
仿佛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共振,沐秋烟感受到傅追野无法排解的痛苦。
陆知宴一直透过视频凝视沐秋烟,他清楚明白,沐秋烟的崩溃和难受疼痛皆因另外一个人,可他还是心疼。
“怎么样,答应我的三点要求吗?只要你答应,只要你给我跪五分钟,我立刻不让傅追野这么难受,我会放了他,到时候你的心尖尖也不用哭成这样。”傅宁绍侧目,他对所有人都在痛苦的场面,满意极了。
在知道沐秋烟真爱傅追野,只是把他错认成傅追野,才任由他伤害时,陆知宴恨不得将傅追野挫骨扬灰。
但陆知宴今天为了傅宁绍放过傅追野。
他屈下膝盖。
陆知宴这一辈子仅仅跪过沐秋烟。
那是为了求沐秋烟的原谅。
如今,他向傅宁绍屈膝。
这次,他为了沐秋烟不用直观面对心上人的痛苦。
陆知宴自私偏执,可今天,他做不到自私地熟视无睹,因为他知道,眼睁睁看着心上人难受痛苦无计可施,是多么难受。
他舍不得沐秋烟这么痛。
傅宁绍远看傅追野在痛苦,近看陆知宴向他弯下膝盖。
他只觉得通体舒畅,快要三十年的仇恨,终于发泄出去,他怎么能不痛快?
整日挂着笑容的脸上,这次终于挂上真正的笑。
傅宁绍大笑出声,他凑到沐秋烟耳边,“我知道吗?我好开心啊。”
“我大仇得报,我真的太开心了。”
“你能想象到自己的母亲因为一个根本对她没意思的男人,竟然爱屋及乌,从小便喜欢陆知宴,扔掉自己生下的儿子吗?
多可笑啊,扔就全扔了呗,干嘛只扔掉我,却留下傅追野呢?就因为傅追野和陆知宴长得像!”
“你说,我应不应该恨他俩?嗯?”
沐秋烟瞳仁锁紧,难以置信地睨着傅宁绍。
仇恨竟是这样的仇恨?
这又……什么仇怨!
“你有话要说?”傅宁绍挑眉,他松开捂住沐秋烟嘴巴的手。
霎时,他听到沐秋烟锐声吼道:“那和傅追野、和陆知宴有半毛钱关系吗?你的痛苦,是他们导致的吗?”
“你该怨恨的是你的母亲!”
第441章 秋秋躲开
“更何况……”沐秋烟恨恨道,“你确定你得到的消息是正确的吗?你确定你的母亲抛弃了你吗?什么抛弃你,却留下傅追野,你在说什么胡话!”
沐秋烟一字一顿地告诉傅宁绍,“傅追野为什么长得酷似陆知宴?因为他的脸是整容过的!更甚,他根本不是傅家的人!你不觉得,你是被你的父亲送去温家享福,而傅追野是替你受罪的人吗!”
多年坚守的恨意和仇人,一朝被沐秋烟否定,傅宁绍脸色大变。
“你什么意思?”
起初,傅宁绍的声音压在嗓子里,渐渐的,他厉声重复,“你在说什么!”
沐秋烟告诉他,“你被骗了,你弄错仇人了!”
“不可能……”
“不可能!!”
傅宁绍连说三遍不可能,每一次的情绪都比上次更激烈。
他一脸凝重,脸色微微发白,不停摇头,不断否定。
沐秋烟趁着傅宁绍走神的时机,迅速挣脱傅宁绍的束缚,她立马朝前面傅追野的方向跑去。
她从手机前经过,没有分给手机屏幕里陆知宴半个眼神。
陆知宴失神几秒,他恍惚地伸出手,试图去抓住沐秋烟的手腕,让她停下来看看他。
然而,他忘了,他和沐秋烟之间隔着一层冰冷的屏幕,他根本抓不到她。
周柏立在陆知宴身侧,实在不忍心,开口道:“陆总,您……起来吧……”
陆知宴目视前方,眼神始终没有聚焦,他挂断和傅宁绍的视频通话,压低声音,很轻地问了一句,“她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原谅我,眼里永远都不会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