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分钟,仅仅是十七分钟,卫俨奔向她的脚步声便像新年燃放的爆竹,惊心而至。
她站起来,备着卫俨要说一些责问的话,但喘着粗气,额发鬓角挂着汗珠的这人,却是反常的平静。她正为这平静感到疑惑,忽一下,身体不自觉地前倾,栽进了温热的怀抱。
“卫,俨?”气息短促微弱,她惊愕到了极致。
可这却是卫俨提前就想好的,“我找了你一夜,但哪里都找不到,我还没有拥有你,就已经把你弄丢了。”
没有听错的话,这句话竟是带着些许哽咽,他怎么变得这么脆弱了?就因为无心的失联吗?
“我不会丢,我真的不会丢。”大福觉得自己现在说什么都很无力,她能做的只是不再惊愕,任由卫俨抱着她。
卫俨似乎也在尽力调节,呼过她耳畔的气息渐渐平稳,然后两只手臂逐一松了下来。四目相对,又是先前“平静”的模样。
“我来的时候闯了三个红灯,按交规要罚六百块,扣十八分,你有驾照借我扣分吗?”
“啊?”大福再次对卫俨的反应失算,但见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心里又犹豫,“等我发工资再去现考,来得及吗?”
噗嗤一声,卫俨竟突然笑出来,转过脸想忍,却又直接哈哈笑出声来。大福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被耍了,也不知道这人前后唱的是哪一出:
“你闯三个红灯,就是为了赶来笑话我的?”
卫俨摇头,眼里像是又要笑,雪亮亮的,“我是为了不让你一个人偷偷难过,但我已经来迟了。”
大福心里一沉,是觉得卫俨的感情有些深沉。她低估了,或是没有想过。
两个人像是说了许久,但出站时也还不到七点。上了车,大福接受司机调度,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副驾驶位。这司机看她的眼神,就像牧羊人时时锁定着自己的羊群。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无奈,也有些歉疚,“你其实不用太担心这件事。我无所谓,停职就当放假了。”
卫俨一边发动车子,轻笑了声,“我回所里的时候碰见王露丹在做你应该做的工作,就问了她。你觉得这种事还能瞒住?”
“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急。”大福低下头,两手拨弄着勒在肚子上的安全带,“我昨晚是去了一家通宵书店,那儿要求手机静音。你真的不要乱着急,开那么快多危险啊。”
卫俨和上回不同了,他从见面就没想问大福的行踪,只要人平安就好。“怕我危险?你在担心我啊?”他倒是很快抓到了重点。
大福的动作停顿,转脸瞥了眼,“你要这么想,也行。”
卫俨以为大福会反驳,心里竟一触动,“下次再遇到事情,你要记得我在追你,就算你不想让我帮忙,我看到你受委屈,也会忍不住的。”
她是一种长久独立的习惯,也是一种主观的感情回避,但听到这番话,却才觉得自己有些自私了。卫俨并没有要求她什么,而是近乎在求她。
此后一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目光偶然相视,却似乎多了一些奇怪的默契。挺和谐的。
想着卫俨还要上班,大福便让他将自己送到小区门口就好。但卫俨不肯,停了车,一起跟上了楼。
“回去好好睡一觉,这件事因我而起,你什么都别管,我会负责帮你澄清。”
家门前,大福正从包里取钥匙,听这话音,卫俨倒是没有要进门的意思。“我不管,但你能不能也别管了?”
她不想把事情弄得更复杂,因为卫俨一旦插手,同事间肯定会怀疑他们的关系,没有也变成有了。
卫俨却很快领会了她的深意,嘴角含笑。而目光偶一划过她正在开门的手,发现,她那两把钥匙上的胶布标签没有了。
小丫头真的听他的话了。
“你怕什么?心虚了?我们光明正大的。”卫俨明知故问,像是有意挑动,却又是认真的,“你不敢保护自己,那就我来。”
他说完便去按了电梯,电梯还停在十八楼,门很快打开,将人带走了。大福站在门前有些失神,直到一条微信将她拉回来。微信还是卫俨发来的,他说:
我有分寸,记得关门。
……
卫俨不仅是自己找了一夜的人,连陈昭也跟着折腾了一夜。等他回到单位,陈昭正趴在桌上补觉,嘴角流出的口水都要把脸颊淹起来了。他嫌弃地撇过脸,用手敲了敲桌板:
“醒醒!赵所来了。”
陈昭倒也警觉,一下弹起来,眼睛睁得滚圆,但遍看办公室没见领导,只有一个卫俨,“我才眯了十分钟,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卫俨忍笑,丢给他一把纸巾,“昨晚谢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陈昭拿他也没办法,擦完脸伸了个懒腰,“对了,大福送回家了?那丫头没想不开吧?看你急的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媳妇儿丢了呢!”
陈昭平时嘴就快,不少时候也能歪打正着,但永远是不自知的。就比如他跟着找了一夜的人,却丝毫没发现,卫俨其实就是在找丢了的“媳妇儿”。这样也好,省得卫俨费心掩饰了。
“她还好,但我还有点事。你再休息会儿,回头叫你。”
卫俨另有盘算,话音未落就走出了办公室。陈昭在后头啧啧不已,觉得卫俨精力无限,然后拿起手机一顿操作,把卫俨的微信备注从“俨哥”改成了“永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