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气氛太尴尬,即使水星没怎么跟盛沂谈过,也知道他们母子两个人的关系不好。徐丽嘴上说想把东西放下就走,但是身子一直没动,水星都能看出徐丽是想多待一会儿,她抬起手,摇了摇盛沂的手指。
“起码让阿姨进来喝杯热水吧。”
徐丽看一眼水星,露出谢谢的笑容。
他们又从大门口退回了客厅,徐丽局促地坐在沙发上,她侧眸看了眼坐在茶几后边椅子上的盛沂,又看一眼自己边上大片大片的空位。她想跟盛沂好好聊聊天,想问盛沂什么时候找的女朋友,想问盛沂为什么忽然会回国,但没有跟家里任何一个人说。
想说的话太多,反而不容易说出口。
水星从厨房给徐丽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她手里,水温正好,握在她手里很舒服,她垂眼,看了下杯子里的水,半晌,才转头,问:“阿姨差点儿忘了问你,怎么跟小沂认识的?”
“我们两个是高中同学。”
“高中?”徐丽想到什么。
“嗯。”
徐丽上下打量了她几遍,原先尘封的记忆有了松动,当初盛沂撞破她跟蒋承江的时候,旁边似乎就站了个女生,她当时满心都想着盛沂,连一句话都没跟对方说,看到都只是匆匆望了一眼,因此在刚见到面的时候根本没想起来。水星就是当时的女生。
客厅里又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水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她拢共没说两句,只能求助似的向盛沂投去目光,盛沂看她一眼,似乎接收到了信号。
“喝完了吗?”盛沂打破僵局。
徐丽猛地抬起头,看了过来:“嗯?”
盛沂说:“喝完了就回家。”
水星觉得自己还不如不找盛沂求救,她不知道这是他们母子两个人的相处方式。她家里的氛围还算和谐,父母之前基本上不怎么吵架,姥姥姥爷最多只是拌嘴,亲生父母不必说肯定是疼她的,就连姥爷嘴上硬梆梆,实际行动也都是为她好,水星长大了更是没跟他们发生过什么矛盾,所以一听到盛沂跟徐丽这么讲话,最多的是震惊。
水星连忙站起来,走到盛沂旁边拽了拽他,帮他打圆场:“没有,阿姨,盛沂不是这个意思。”
盛沂不太想接话,水星又把人拽起来,胡乱地推了推他:“我们之前不是说出去吃吗?但我想来想去还是在家吃好一点儿。”
“什么在家吃。”
“就是你先出去打包点儿东西回来。”盛沂现在这个状态实在不适合跟徐丽说话,水星给他使眼色,“我跟阿姨在家等你。”
盛沂好不容易被推出门,水星才关上门,就在防盗门那边儿听到徐丽轻轻地叹气声。
她的手在门把上停了一会儿,缓了缓心丽的紧张,才从玄关又走回去,原本叹气的人一下子收了声音,她慢慢抚了抚额间掉下来的碎发,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说:“真是抱歉了,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水星摇摇头。
“小沂跟我……之前我们闹了点儿矛盾。”徐丽又捧起那杯水,“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说过,要是可以的话,阿姨还想你帮忙劝劝他。”
那会儿盛沂撞到徐丽跟蒋承江,徐丽就再也没跟他联系过,说是在北城专心陪读,她能跟盛沂的感情又恢复如初,可并没有,盛沂会回她的消息,会在她问地址的时候报平安,他的朋友圈从来没屏蔽自己,但就是不会再回家里见她。
有几次,徐丽到学校里跟盛沂装作偶遇,她说要陪盛沂逛一逛校园,盛沂只是皱着眉头说没什么好逛,然后把她带到学校外边吃一顿饭就走。
徐丽怎么会不知道盛沂在怪她?但哪个父母不想要孩子发展的好。
当初徐丽跟盛在清结婚,她从来没想过什么样的专业挣钱,什么样的专业对未来会好,她经历了这么多年,认识到那么多错,换句话说吃过的盐比盛沂吃过的米还多,她是盛沂的妈妈,怎么可能会害他。她想盛沂年纪太小,他现在不懂,但有一天长大了,在外边吃了亏总是会回来的,他会了解自己的一片良苦用心,但她等了又等,还是没等到想要的结果。
盛沂大四那年,徐丽托关系给盛沂找了份不错的工作,但盛沂没有去,她还是从盛忠群他们口中才知道盛沂准备出国了的消息。临出国前,徐丽又给他打了一笔钱,盛沂还是没有要,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她才知道盛沂不光是没要过她的钱,在很早以前已经不问盛忠群他们拿钱了,每年过年即使收了红包,过几天也会以双倍的价钱买礼物还回来。
盛沂似乎无形之中把他们推在了门外。
“你知道那份工作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我去找人托了多少关系,说破了嘴皮。”徐丽说到这里就委屈。一直以来,她都想尽办法想要给盛沂最好的东西,但她做的一切,盛沂都没有办法理解,“你说我哪一项没为他考虑?做什么不是为了他好?”
水星沉默了一会儿:“可是盛沂需要吗?”
徐丽侧过头,神情疑惑。
“阿姨,您知道盛沂想要什么吗?”
徐丽愣了下,有一瞬间,她觉得她回到了盛沂才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当时盛沂好像也这么问过自己,问她知不知道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成了最亲密的陌生人,明明骨子里都留着相同的血液,但就是融不到一起。
“他想要什么?”徐丽又问出了相似的话。
“他想学天文。”水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