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时祈
时间:2022-02-24 07:57:53

  “我姥姥让……”

  预备的话没有说出口,水星愣住,发现男生已经躺在了床上,是睡着的。怪不得蒋林英让她进来的时候小声点儿,原来是为这个。

  水星收住声音,怕自己吵醒他,也怕表现出自己的不自然,垂眸,重新找起蒋林英说的书,发现书都堆在门后,她翻过身关住门,从口袋里掏出小刀,慢吞吞地去割开捆着的塑料条带。

  原本紧张的心绪,像是塑料袋上的纤维破裂,顺着刀口没有规则的碎裂开来。

  昨天的雨是真的太大了,一直下得不停,水星记起他没办法,还是从雨棚下跑了出去,雨点噼里啪啦地全砸在他的身后,他抬起手,堵也堵不住,脚边踏出的印迹激起一层一层的水花,然后又消失进雨雾里。

  那时的她躲在雾气的玻璃,去看玻璃窗后隐隐绰绰的背影。

  此时的她蹲在冰凉的石地板,用余光去看床上清晰的身型。

  男生添了件外套,穿了黑色长裤,双腿斜搭在床边上,显得更长许多,鞋子也是白色的,画了一个大大的对勾,原先搭在床沿边的手放在了小腹上,指节微弯,腕骨清瘦,真好看。

  说不清原因,水星有些挪不开眼。

  直到房间的门忽然推开,遮挡住水星的视线。

  戚远承进来,看见蹲着的水星,又转头,去看床上躺着的男生:“快了。今天病人多,忙不过来,你先在这儿帮忙盯着。”

  水星愣了下,抬起头,去看支架上的点滴,还有不到五分之一。

  戚远承调试了下点滴,跟水星嘱咐:“输完这瓶去隔壁找我,给他换新的。”

  说完,戚远承关门先退出了房间,水星也直起身,一种巨大的喜悦感再次袭来,复原了割裂开的纤维。她原本想着书本太多,可以一本一本地搬,就能多下来几次,现在又不需要上下楼,她就可以明目张胆地留在这里。

  水星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床边,从边上拉了一把椅子,她坐在了他身边,低头,去看床上的人。

  两个人此时的距离好近,男生脸色苍白,眉骨硬朗,大概是烧得有些晕,男生感觉到声响,眉头只是微微皱起,没有睁开眼。他的睫毛很长,也很密集,仔细看的话,右眼眼皮有一颗很浅很浅的小痣,漂亮得过分。

  点滴还有六分之一。

  “水。”他忽然开口。

  因为发热,他嗓音低低,呼吸不匀称,说不清的模糊,他的手掌没有力气,上抬,手骨还是突了出来,不小心滑落,碰到了水星的小臂。

  水星的心骤然一紧,又在跳了,闷闷的,挤挤的,又想要争先恐后地跃出什么东西,没想到他会念到她的名字,脑袋胀胀的。

  他侧掌的温度真的高,轻轻一蹭都能把皮肤烫红。

  水星弯腰,垂下头,嗯了一声:“什么?”

  “……水。”

  他呼出的气也是灼热的,烧在水星的耳朵上,搅得人乱乱的,原来是要水的。

  说不上缘由,水星想让声音变得好听些,又只能压平语气:“知道了,你等一等,我现在去给你倒。”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

  水星叹了口气,在起身的一刹那,窗外的光斜射进来,正照射在他的胸牌上,亮晶晶的。

  她忍不住眨了眨眼,视线重新落到他身上,光线照耀的中心是一只翱翔的雄鹰的图案,标了西城附中特有的校徽。

  是昨天没看清的。

  浅绿色的白色胸卡上,旁边是他的名字。

  ——高一(一班)

  ——盛沂。

 

 

3 .  第三场雨   月亮。

  盛沂生病的那段时间,戚远承给她带回了这些课本,每天要抽查她的背诵情况,还有各科的题型,不会的地方都由戚远承教她,以至于水星没时间再去街头的书店。

  蒋林英让戚远承别费那份劲,最晚下周就可以进学校了,但戚远承跟听不见似的,该拉着水星做题还是做,水星有了一个很好的理由经常徘徊在一楼自然也是乐意的。

  只是,即使在一楼,水星还是没有跟盛沂说上话。大多时候,她都呆在戚远承的处方室里,只有极少数运气好的时候,她会被戚远承叫出去给病人们倒两杯水,又或者能在戚远承给盛沂打点滴多听到几句他们的对话。

  周二下午,水星半杵在桌子上,面前摊着的是难解的物理题。

  她对理科不太感冒,文科要好一些,视线落到窗户外边。

  前几天下过雨,西城的天气转凉,临近四点半,盛沂还没有来,想想也是,男生的身体底子强,前天,他的烧就彻底退了下去,稍微注意点儿,其实不用总跑到这里。

  正在想着,水星听到门外的戚远承在打招呼:“来了,坐里屋等我下,一会儿再给你打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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