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那家餐厅的名字,她知道,价格不菲。
记忆是最不会欺骗人的,她一下就能想起梁嘉树带她吃饭的种种。
这次聚餐难得,有几个科室的前辈过来,梁嘉树一行人特别振奋,吃完饭,大家提议去唱歌。
“咱们这里头,最会唱歌的是谁?”一个老师问话。
女生们立刻起哄:“梁嘉树呀,他什么都会,他钢琴弹的最好,老师您点,随便点,他都行!”
闪闪发光的眼睛,聚在梁嘉树身上,他站在那里,只是笑笑,人清朗又英俊,夜色下,大家都面目模糊,可黑暗却从来吞没不了他的模样。
是吗?他弹钢琴最好?周天恍惚的远远地望着他,她竟然不知道他会这个,但她记得很多年前,去他家里,一楼确实放了架钢琴。
他都没为自己弹过钢琴。
周天忽然为自己的委屈感到丢人,她有资格委屈吗?他和她,什么关系都不是了。
等她回神,发现一行人往前走去,周天鬼使神差地跟着,她头发乱了,人显得有几分凄楚。
这学期,梁嘉树换了校区,学校在王府井附近,闹中取静,一共就俩楼,相隔几米,所有的学习和生活都在这里,一副与世隔绝在里清修的气质。周天知道梁嘉树是内心很纯粹的那类人,他学医,完全是个人理想,他总是光风霁月,她喜欢他的一切。
她记得,他和她说过以后要上解剖课。因此,在那些暧昧交缠的暗夜里,他也曾恶劣地玩笑,爱抚的时候不忘科普每个身体部位。
那么,他以后也会这么对待另一个女孩子吗?他会爱她,跟她讲一切一切他的事情,所有,全部,他也会和她融为一体,成为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伴侣。
周天被自己的这个联想,刺激得一阵痉挛,是胃里痉挛。
这种联想过分可怕,可怕到周天立刻想奋不顾身喊住他,告诉他:我们和好吧。
不能,我不能这样。周天警告自己,只是一时不习惯而已,时间会冲淡的,她也会再次找到心仪的人,结婚生子,事业有成,扎根于此,这个城市的万千灯火,将来一定有一盏亮光是属于她的。
周天从来没怀疑过这点。
可她脚步依旧不停,像她追逐这个城市那样不知疲倦。
他们停下时,有个长发女生柔声问梁嘉树要不要喝点柠檬蜂蜜水,她保温杯里带了。
“不用,谢谢。”梁嘉树轻声回了句,他话很少,这段时间瘦了许多,声音有点哑,熬夜所致。
女生站的离他很近,远远看上去,两人的衣服是似有若无碰在一起的,梁嘉树低着头,在认真听女生问他问题。
女孩子的声音真的很温柔,那种润物细无声的感觉,听上去,莫名让人放松,梁嘉树听她小声叹息,无声一笑:
“你可以告诉他们,东单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样子你都见过,凌晨四点的洛杉矶真的不算什么。”
女生捂嘴笑起来,她眼睛弯弯的,看向梁嘉树时有路灯映在眸子里,成一片温柔的海洋,轻轻起伏。
“我能跟你一起去九号院吗?”女生有点腼腆地收起笑容,趁大家都上台阶时,迅速问梁嘉树。
他笑一下:“害怕?”
“嗯。”女生不好意思顺了下头发,她鼓起勇气又问,“我能和你一起吗?”
也许是注意力只集中在梁嘉树的回应上,脚下没留神,女生一脚踏空,梁嘉树眼疾手快扶稳了她。
女生脸腾一下红透,她心跳很快,抓着梁嘉树的手臂窘迫地吐吐舌头说“不好意思。”
这一幕,被周天看在眼里,她第一反应是他恋爱了,非常快,几乎是无缝衔接,他这么快把自己忘了,没有失魂落魄,也没有什么借酒消愁,只有她,跟个傻子似的居然跟着他。
也许,是因为刚才的动作,梁嘉树的外套斜兜里滑落一样东西,没人发现。
周天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狠狠顶着胸口,随后,她听见自己喊了一声“梁嘉树”。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被自己吓一跳,果然,台阶上的人转身,他看到她了。
绝对不是好时候,她现在看起来比较潦草,妆都花成片了,像个神经病。
梁嘉树只是淡漠地抿了下嘴,他什么都没说,对身边女生道:“我们进去。”
女生一脸犹疑:“不是认识的人吗?”
“不认识。”他冷然说。
说完,他很凛冽地回头看了周天一眼,那个样子,是她不曾见过的一面,一丝温情都不再有。
冷冷的空气,闪烁的灯光,一切一切,又都像成了背景板,隔着这点距离,周天觉得被梁嘉树毫不犹豫地甩了一巴掌。
她忽然跑过去,踩着高跟鞋,居然很稳,她迅速捡起他掉落的东西压根没看清是什么,就拽住他的衣服,有点气喘: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