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是在周天休息时,犹疑上前的,他递给她一瓶水,脸上带着不自然的讨好:“班长,你今天真是英姿飒爽。”周天要了水,对他说“谢谢”。
“班长……”王明欲言又止,最终,那句话还是没能说出口。不过,他趁大家都来看运动会,把录音笔放在了周天的抽屉里。
周天是在项目比完先回教室发现的,她很累,那种消耗完所有体力的空虚和茫然,女生筋疲力尽趴在桌子上,教室无人。
她手往抽屉里摸了摸,想找纸巾,摸到了录音笔。
梁嘉树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两人目光对上,他用一种很平常很自然地语气说:“恭喜。”
周天眼睫垂下,没说话,把黑纱重新戴在手臂上。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梁嘉树轻声问。
周天抿着唇,她忽然抬头:“有些话,我本来不想问的,因为问了也没意义,”她说着,声音就颤抖起来,“可因为是你,我还是想问一问,为什么李佳音会说我去拍色\\情写真,我拍照的事,连冯天赐都不知道,只有你和你妹妹……”
她说不下去了,她怕自己充满仇恨,像李佳音那样扭曲。可她觉得万箭穿心。
“我没有,我不至于这么卑鄙,”梁嘉树眉头紧锁,脸色这一瞬很苍白,“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我跟你保证,我妹妹也不是这种人。”
周天不说话了,她拿出录音笔,因为不认识,所以,问他一句:“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梁嘉树接过来,看了几眼,按下开关,里面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两人都是一惊,他迅速关掉:“这是录音笔。”
周天脸上是难以形容的神色,晦暗极了,她夺过笔,想一个人去卫生间,梁嘉树却突然拽住她胳膊:
“不要听,李佳音已经离开附中了,她不会再掀什么风浪了,她也知道自己再招惹你,你可能真会……不要听,她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别让她再影响你。”
周天却狐疑地看他一眼。
梁嘉树慢慢松开手,他温声说:“你会考上最好的大学,不要理会她,她这种人,不值得你生气,也不要相信她说的任何一句话,她都是有目的的。”
你这么了解李佳音,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问爸爸是不是酒驾呢?周天耿耿于怀地望着他,她的心又空又痛。
她还是一个人去了卫生间,按下去时,心竟跳的格外激烈,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跳不止。
也许,仅仅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什么再怕的。
李佳音的语气非常冷静。
周天,你觉得我怎么知道的吗?你一定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毕竟,你一直自负聪明。这件事,只有谁一清二楚,你比我懂吧?你要是觉得我挑拨离间,没关系,你就自欺欺人好了,哦对了,他有女朋友,就在北京,所以他高一想过转学。
戛然而止。
他指的谁,两人都心知肚明,无需点破,李佳音准确地往她心尖下了一剂毒。尽管,周天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要相信她,不要相信她,但感情上,清冽的刺痛感传遍四肢百骸,明明是白天,玻璃晴朗,可她觉得人却像坠入深渊般的暗河,被激流拍打,一下下撞击心房。
所以,他为什么要说出来?有什么立场质问自己脱衣服算什么劳动?他一次次帮自己又是为什么,为打她的脸吗?为彰显自己的博爱吗?还是说,自己在他眼里始终不过一只可怜虫,这种怜悯与施舍,能极大满足他富人俯瞰众生的心理?
周天觉得受到深深的羞辱和背叛。
潜意识里不愿承认,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和自作多情,和他牵扯,把妈妈也搭了进去,这是她背不起的十字架。
她不会快乐了。
她知道冯天赐很好,张孝晨也很好,老尹很好,室友们也很好。但周天陷入一种不想和任何人有关联的情绪中,然而,她不能不懂事,哪怕现在妈妈不在了,她还是不可以不懂事。
她把录音笔放在校服的兜里,走回教室,同学们陆陆续续回来,大家都一头的汗,有人在吃雪糕。
梁嘉树在给班里某位男生看题。
周天直接走到他的座位前,他抬头,有点讶然地看看她,气氛僵僵的,门口那班里的小灵通突然叫起来:“喜报,喜报!梁嘉树、陈凡、张天一你们三个都是省一,梁嘉树陈凡你俩进省队啦!”
教室里轰的一声炸开。
梁嘉树没有什么太喜悦的表情,严格说,他脸上根本没有喜悦的表情,涌过来的几个男生迫使周天往边上站了站。
“班长,有事吗?”梁嘉树却只征询地望着她。
男生在起哄让梁嘉树几个请吃饭。
嘈杂的人声、喧哗的气氛,如此压迫,周天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他竟是个温润的样子,如此虚伪。
她呼吸渐渐急促,她从没在教室里主动离他这么近过,可又如此遥远。
忽然,她拨开两边男生,把梁嘉树桌上的书一把抱起,再狠狠往地上一摔,教室瞬间安静了。
她甚至推开他,把他抽屉的东西全部掏出来,男生的抽屉整洁,有几本课外书。周天统统给他摔到了地上,并毫不留情踩起来,非常任性,非常不讲道理,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按到了水里,挣扎不动,满满的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