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夏日——曲风荷
时间:2022-02-25 07:13:02

  “怎么笑成这样?”盛以慕有些嫌弃地看着李成蹊傻笑,“我得先给你强调,不是去春游,我们是做海洋课题研究。这是琴南一中为了申报省级示范性高中专门准备的素质教育项目,有专门的老师指导,好的课题是会被送去申报国家级奖项。”
  李成蹊没有盛以慕这种走一步看一百步的上进心,她就是很单纯地为能够跟闻潮一起去鳌山而感到开心。
  盛以慕说:“今天晚自习,我们把分组名单定下来,各小组就可以准备课题了。”
  “鳌山小渔村能有什么课题值得研究的吗?”李成蹊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弯笑了,“我想到了个好课题,如何用两天的时间玩遍鳌山。要是这个说法太直白,那也可以叫鳌山观海视角分析,从鳌山顶、山脚、海湾等不同的地方,研究我们亲爱的大海。”
  “我有种预感。”听了一通完整墙角的宋斯怀补充道,“这次我能在海边捡到一条流落人间的美人鱼,从此我将告别这些破卷子,进入我的传奇男主人生剧本。不如我的课题,就叫鳌山美人鱼饲养守则吧。”
  余深深听得笑出了声:“对对对,然后你因为种族隔阂,最终还是娶了个人类女人,美人鱼由爱生恨,用她美丽的长发化成一把匕首,剜出了你的心脏。因此,我决定,我的课题叫做论跨物种恋爱的危险性。”
  盛以慕打量着李成蹊、余深深和宋斯怀三个人:“我真是无法理解你们在想些什么。”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同。”李成蹊说。
  “他只觉得我们吵闹。”余深深说。
  盛以慕扶额:“打住,这是个正经事情,我们严肃一点,今天晚自习先把分组落实好,至于你们各自的小组要选什么课题,你们后续自己商讨决定。”
  “我们很严肃啊。”余深深说,“要是所有人都去研究水体富营养化和濒危物种保护,那这就是一个缺乏浪漫的世界了。”
  个人世界里不需要浪漫的盛以慕几乎是落荒而逃。
  晚自习时李成蹊和盛以慕讲了海洋课题研究的事情,大家都很兴奋,盛以慕不得不扬起声调在讲台上维持纪律:“一个小组十个人,我们班分成五个小组,大家选好小组长,自由分组。”
  李成蹊、余深深和宋斯怀三人自然就凑成一组,跟盛以慕他们为了拿奖,严肃认真的团队氛围完全不同,李成蹊他们的观念是:“天上掉下来的一次春游机会,我们要吃得开心,玩得开心。”
  丁一帆乐颠颠地就要加入李成蹊他们组,余深深问:“你不是跟盛以慕关系好吗,干嘛来我们这边?”
  “学霸组压力太大,我只想快乐春游。”丁一帆摸着鼻子,很不好意思地问,“我们组能研究海边烧烤的诀窍吗?”
  “可以!”李成蹊和余深深对丁一帆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
  出乎意料的是,高灵也走了过来,在李成蹊他们组的名单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本来就有过一场密室逃脱的交情,再加上李成蹊这一组都是乱七八糟的非主流的怪咖,再加上一个高灵也很合适。
  唯一让李成蹊苦恼的是,她该不该邀请江寄余加入他们组,她该怎么邀请江寄余才会比较自然。
  出门前,白老师的嘱托还言犹在耳,但李成蹊面对江寄余的不自在,让李成蹊偷偷看了江寄余好几眼,一直也没想出个合适的措辞。
  又有几个跟丁一帆关系好的男生加入了李成蹊他们小组,眼看着十个人的名额就要满了,李成蹊终于鼓起勇气,坐回自己的座位,转头看向江寄余。
  “你想不想跟我们一起呀?”李成蹊不再闪避,直视着江寄余的眼睛。
  她将自己这一段时间面对江寄余的反常归因于一种特殊原因的心理过敏,春天来了,人对一些事物产生过敏反应并不奇怪。
  现在李成蹊想结束这种过敏反应,重新变得坦荡自然,最好的脱敏方式就是直面她的过敏原。
  如果她能像习惯宋斯怀一样习惯江寄余,那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欧阳晗已经问过我了。”江寄余停下笔,也看着李成蹊的眼睛。
  李成蹊换了一根新的发绳,是明亮的橙色。
  “啊”李成蹊一愣。
  江寄余说:“我答应她了。”
 
 
第31章 赵平贵
  李成蹊眨了一下眼睛,她低下头:“哦,那挺好的。”
  说完,她转过身,翻出一张试卷,开始写起来了。李成蹊觉得,如果江寄余是道数学题,一定是非常难解的那种压轴题。题干隐晦不明,干扰条件层出不穷,你好不容易解出第一个小问,很快就会发现第二小问又是个截然不同的反转。
  怪让人生气的。
  白老师那两大袋零食水果算是白买了,最后便宜了余深深和宋斯怀。为了回报李成蹊,宋斯怀和余深深约了李成蹊下周末一起去超市买鳌山春游的小零食。
  李成蹊兴致不高,但还是出门了。
  这一天的琴南是个晦暗的雾霾天,太阳倒是有,被笼罩在雾霾后面,朦朦胧胧的,透着苍白。
  李成蹊走过路边的便利店,顺便对着玻璃橱窗整理了一下衣服。
  透过反光的玻璃,她恰好看见身后的斜对角方向,有个戴着一顶鸭舌帽,有些许肥胖的男人正盯着她看。
  也许是错觉,也许是偶然。
  李成蹊放弃步行去商场的计划,走到便利店前的公交车站,改坐公交车。只等了不到半分钟,公交车就到了,李成蹊跟着一个看起来面善的阿姨上车,然后挑了个靠窗的座位。她倚着车窗,看到那个肥胖的男人转身走了。
  公交车向前驶去,汽车尾气混在灰扑扑的雾霾天里,琴南今天的天气实在不算好。
  “怎么到的这么早?”
  宋斯怀和余深深一前一后来,这时李成蹊已经排队买好了三杯奶茶,递给两人:“全糖的给老宋,深姐七分甜加奶霜。”
  喝到奶茶的李成蹊心情好了不少,三个人开始叽里咕噜地说起各种无聊的中学生话题,李成蹊也顺嘴说起了刚刚在便利店门口遇到的男人:“可能是我最近看了本悬疑犯罪的漫画。”
  “李成蹊,你又偷偷看漫画。”宋斯怀道,“你的年级前十位置还坐得住吗?”
  “听我讲。”李成蹊强行把被宋斯怀抓错了重点的话题拉回来,“我今天出门的时候,总觉得后面有人。”
  “什么意思?”余深深眉头一皱。
  他们刚好走过冷冻区,这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冰柜上放着一排铁盘子,上头铺满冰块,冰块上有冷冻的鱿鱼、生蚝等海鲜。
  李成蹊被冷气吹得搓了搓胳膊:“就是一种心里发毛,很不舒服的感觉。我当时看了一眼便利店墙边的玻璃,总觉得……有人在看我。”
  “当然啦,很有可能只是我自己吓自己。”水产区有一个用作装饰来观赏的大海星,李成蹊连看到这种海星,都能在上面脑补出一张又哭又笑的脸,“我再也不看恐怖漫画了。”
  宋斯怀点头:“可少看一些吧。”
  “也不一定。”余深深表情严肃地走到生活区,给李成蹊拿了一把水果刀,“有很多事情,是可以敏感一点的。你忘了李成蹊初中一年级的时候,带一个找不到路的老爷爷去一家旅馆,结果差点被拐卖了?”
  李成蹊一点都不想提起这么丢人的一件事。
  “有些很坏的事情没有发生在我们身边,但并不意味着这种事情不存在。”余深深把水果刀塞到李成蹊手里,“买回去,记得以后苹果削皮吃啊。”
  “靠。”宋斯怀大笑出声,“我以为你会说,‘买回去,遇到危险就拔刀’。”
  “李成蹊能有那本事?”余深深看向宋斯怀,“她连苹果皮都削不麻溜。”
  虽然余深深和宋斯怀轮番损了李成蹊一路,但这两个人还是打车先把李成蹊送回了家。
  日子一天一天平淡地过着,除了江寄余偶尔有些让李成蹊生气外,一切都挺好。那天的古怪男人也没有再出现在李成蹊的生活里,心大如李成蹊,早就把这种事情忘了个干净。
  因为周末要去鳌山脚下的小渔村做社会调研,这周五只上了一节晚自习就提前放学了。李医生说来接李成蹊,但不知道是因为堵车还是临时又有了手术,总之到时间了也没看到人。
  天有些阴,隐隐还能听到两声闷雷。琴南的春天总是要下几场雨的,只是这雨下得并不利索,偏偏因着临海的缘故,风又格外地大,是个极不舒服的天气。
  李成蹊有些恹恹地背着书包在学校门口转了一圈,无处可去,准备到Butterflies In My Stomach里消磨时间。
  “李成蹊吗?”
  刚走到书店前的那条巷子口,有个穿着琴南一中校服,但李成蹊看着眼生的男生拦住了李成蹊,他看着十分着急:“学校东边的马路口出车祸了,受伤的好像是你们班的江寄余——”
  “什么车祸?”李成蹊脸色一变,“你说清楚。”
  “有辆车超速变道,闯了红灯,刚好江寄余就在人行道上,你快去看看吧!”
  李成蹊吓了一跳,急忙往那个方向跑去。学校东边过了马路是一片老洋房,这段时间正在拆迁改造,建筑工地占了半条马路的道,本来老城区的街道规划得就有些老旧,琴南一中上下学的时候人流车流量又很大,时常会有些剐蹭。
  据说全世界每天有三千多人死于车祸,跟庞大的人口基数相比,是个小概率事件。李成蹊无法想象这种概率事件发生在江寄余身上。
  江寄余还不到十七岁,还没拿到琴南的高考状元,也没有在某一个领域做出他的贡献——他这样的佼佼者,李成蹊能想到的最坏的结局,不过是在长大以后变得泯然众人矣,失去了他的天赋,成为应试教育下的无数个“伤仲永”之一。
  他不应该有这样突兀的结局。
  琴南的海风刮得猛烈,抬头能看见天上的黑云涌做一堆,沉沉地压在天际线尽头。雨迟迟未落下,春日里刚抽芽的树木在大风里猛烈地摇晃,婆娑的树影落在地上,跟李成蹊瘦长的影子绞在一起。
  李成蹊因为在风里跑得太用力,呼吸变得急促。海风犹如薄刃,刮过裸露的肌肤,有一种尖锐的痛感。
  “江寄余——”
  李成蹊跑到那个十字路口,小洋楼被拆了一半,满地废石碎料,马路上“禁止通行”的防护栏还好好地立在路边。
  没有车祸。
  没有江寄余。
  海风凛冽地吹着,李成蹊的校服被吹得鼓胀起来,冷风成绩从领口灌进她的四肢百骸。李成蹊站在路口,有些不知所措地抓紧了书包背带。
  “江寄余?”她又叫了一声江寄余的名字,夜色里,只有拆迁中的废洋楼与她沉默相对。
  李成蹊觉得这可能是个恶作剧,她要快点离开这里。
  一种莫名的不安感涌上来,李成蹊环顾四周,紧张地扯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服。确认没有江寄余,她立刻转身,再次要往学校在的方向跑。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鞋子碾过碎石子的声音,很轻,但在这片拆迁区里出现却很突兀。李成蹊猛地回头——
  逆着光,李成蹊只能看到剪影,是个有些肥胖的男人。
  “还记得我吗?”那个男人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李成蹊被吓得呼吸一顿,她立刻转身往学校所在的方向跑:“救命!”
  “有人在吗?”
  “救命!”
  李成蹊跑得快的话,不要五分钟就能到学校门前的主干道。虽然现在过了放学点,不是人流高峰期,但学校的保安肯定都在,只要她跑得够快,就一定能甩开身后的男人。
  追她的是毛平的继父。
  李成蹊几乎都要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存在,忘了她曾经爬上院墙,用小花钵砸烂了这个男人的脑袋,还进了派出所。
  赵平贵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来找李成蹊的麻烦?
  李成蹊拼命地跑,但她还是低估了成年男性与高中生少女的体能差距,她几乎是被赵平贵捏着后颈,拖着往废弃洋房的方向走。
  “我说过,会记得你,让你们付出代价的。”赵平贵的声音嘶哑,“我们这些泼皮无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们放跑了毛平这臭小子,自己却不跑,就应该时刻小心。”
  李成蹊拼命挣扎,她试图去够口袋里的手机,但这个动作被赵平贵察觉,赵平贵一把抓住李成蹊的手机,往地上一扔。
  手机屏幕碎出一道蛛网似的纹路。
  拆迁工地上废石乱钢一大堆,李成蹊试图捡起一块砖头反抗,却被赵平贵恶狠狠地往前推了一个趔趄。
  她摔倒在地,鞋子丢了一只,膝盖上的旧伤口又叠了新伤,李成蹊伸手一捂,粘稠的血很快糊满了指缝。
  又是一声响雷,风里的潮气越来越重,李成蹊好像感受到了一点小雨。
  她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赵平贵的脸是狰狞而恶心的,李成蹊因为恐惧,浑身都在颤抖。
  但李成蹊不能坐以待毙。她咬住牙,小心翼翼地再一次够到了半块砖头,绷起的后背像拉满了的弓,随时准备拼死一搏。
  风声在她耳边呜咽,赵平贵不屑地嗤笑一声,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石头:“想要?”
  李成蹊握紧了手中的半块砖头。
  “你他妈的——”
  很突然的,马路对面传来一声大喊。
  赵平贵闻声回头,李成蹊眯了眯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来人。
  在看到赵平贵的那一刻,李成蹊也会希望她有一点好运气,比如她心中无所不能的闻潮恰好在这时候赶来,像俗套的少女漫情节一样,再一次救下李成蹊。
  李成蹊在最害怕的时候,心里就在默念闻潮的名字。闻潮,闻潮,闻潮能带给李成蹊勇气,闻潮可以对抗这样的暴行,所以李成蹊不能害怕,也不可以放弃抵抗。
  但没有闻潮。
  马路对面,高马尾的漂亮少女拎着手里的书包甩了过来:“给我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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