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夏日——曲风荷
时间:2022-02-25 07:13:02

  是高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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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赵平贵指路9、10章。
  卡点更文,略有修改(鞠躬.jpg),我明天一定早点更新~
 
 
第32章 善良与好骗
  高灵扔书包的准头属实不大行,那书包没砸中赵平贵,反倒差点甩到李成蹊的脸上。李成蹊侧身避开,顺手捡起书包,趁着赵平贵的注意力被高灵吸引住,用尽全力地从赵平贵身后一砸,把赵平贵砸得有些趔趄。
  “闻潮已经过来了。”高灵穿着漂亮的小靴子,带着一点细跟,走在路面高低不平的建筑工地里,两条腿都有些打摆子。
  赵平贵听到闻潮的名字有些慌,但很快他反应过来,一手抓住李成蹊的脖子,拖着李成蹊往前走。
  高灵不顾崴脚,跑上前抱住李成蹊的腰,冲赵平贵大喊:“你再动一下试试?我知道是于治找的你,我是他姐——”
  “管你是谁?”赵平贵不耐烦地朝高灵甩了一巴掌,“不管有没有那个高中生小子,我都要来找你们一个个算账。”
  “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赵平贵转身,扯着高灵的头发,逼迫她抬起头,“一群臭小子,仗着家里有几个钱就为所欲为,没一个好东西!”
  海风吹得猛烈,穿过建筑工地里中空的建筑,发出一声声呜咽。天边又一阵闷雷响,很快,雨珠子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砸到李成蹊他们的脸上。
  高灵红着眼睛,抓住赵平贵的手,冲着赵平贵的虎口咬了下去。
  “臭娘们——”赵平贵吃痛,捡起一块地上的砖头就要往高灵的脑门上拍,李成蹊动作更快,捡起高灵的书包不要命似的往赵平贵脸上砸。
  赵平贵为了躲开李成蹊,往后腿了一步,这一脚踩空了,被建筑工地上的一根钢筋绊倒,后脑勺朝下地摔了一跤,再没爬起来了。
  李成蹊怔愣了一会儿,确认赵平贵晕了过去,才呼出一口长气。
  “高灵,可以了。”李成蹊想扶起高灵,她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处于痉挛状态,压根就扶不起高灵,“他昏过去了,松口。”
  高灵仍然死死咬住赵平贵的虎口,血从她的嘴角渗出来,李成蹊只能搂住高灵的肩膀,很轻地拍着高灵的后背:“没事了,他晕过去了,松口吧。”
  高灵靠着李成蹊,她有些神经质地颤抖,但还是慢慢地松开了口。李成蹊松了一口气,大雨瓢泼,她看着倒在地上赵平贵,仍觉得一阵后怕,倘若高灵没有出现,或者赵平贵没有被绊倒,李成蹊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手机还在吗?”李成蹊问高灵,“给闻潮或者谁打个电话吧……诶!”
  李成蹊话还没说完,高灵忽然从李成蹊手上挣开,她捡起地上的一截钢筋,有些吃力地举起,要冲着昏迷的赵平贵砸下去。
  “高灵!”李成蹊吓了一跳,赶忙冲上去拦住高灵,“别冲动,已经没事了,我们可以先离开这里……别冲动……”
  高灵在大雨里回头,看着李成蹊,通红的眼睛有些呆滞,她维持着这个高举着钢筋的姿势愣了一会儿。
  直到马路对面传来脚步声,李成蹊看见闻潮和江寄余一前一后地跑了过来:“李成蹊——高灵!”
  高灵闻声,转过了头,隔着滂沱大雨,她应当看见了闻潮。李成蹊以为高灵会松手,没想到看见闻潮后,高灵反而直接将钢筋对准赵平贵砸了下去。
  李成蹊惊得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闻潮一个跨步冲上前,抓住高灵手里的钢筋,一把扔开,险些砸到后面的江寄余。
  “高灵。”闻潮按住高灵的肩膀,吼道,“你刚刚是在杀人!”
  雨越下越大,高灵微微抬起脸,看着闻潮,沉默半晌,忽然露出个笑:“啊……是吗。”
  闻潮的眼皮一掀,整个人的戾气都压不住,直接把高灵推到了地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高灵歪着头,嘴角还沾着从赵平贵虎口处咬出的血,这点血渍被雨水一冲,流下一道暗红色的水痕,顺着少女光洁的下巴滑入脖颈。
  “你不就喜欢这样的吗?”高灵看向李成蹊,伸手一指,“她——”
  李成蹊已经呆住了。
  “她当初扔了个花钵,你就又是送东西,又是陪吃饭。不是所有人都是瞎子,你以为我看不出来篮球比赛上,你是故意让她赢的吗?”
  “放屁!”闻潮眯着眼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高灵,适可而止。”
  “你为什么要抢走我手上的东西?”高灵看着闻潮,她嘶哑的声音混在雨声里,有几分模糊,“你不喜欢吗?”
  “闻潮,你真的不喜欢吗……”
  “不喜欢。”闻潮冷着眼,“她不喜欢,你更让人恶心。”
  说完,他转身就走。
  大雨浇得人透心凉,李成蹊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闻潮和高灵不知所措。
  “我们走吧。”
  李成蹊看见江寄余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差点都忘了江寄余是跟着闻潮一起来的,猛然看见江寄余好好地站在这里,李成蹊松了一口气,呢喃似的说了一句:“是假的,太好了。”
  那个跟李成蹊说江寄余出车祸的人应该不是琴南一中的学生,这都是于治找来的,是他“恶作剧”一样的报复,他恐怕知道了密室逃脱的真相,又查到了毛平的事情,于是找了赵平贵来收拾李成蹊。
  今晚所有的事情都糟糕透顶,李成蹊心肝脾肺无一处不痛,唯一算得上庆幸的是,江寄余平安地站在这里。
  在大雨里,李成蹊看着江寄余,鼻子一酸,忽然眼泪就掉下来了。
  “没事了,别哭。”江寄余扶起李成蹊,看了看她膝盖上的伤口,立刻走到李成蹊的身前,揽住李成蹊的膝弯,将她背在了身后。
  雨很大,铺天盖地都是,李成蹊靠在江寄余的背后,感受到少年后背的脊柱,很硬,甚至有些咯人。雨水模糊了李成蹊的视线,路灯橘黄的光影在她眼里模糊成一块块光斑,光斑后面,是江寄余挺拔的脖颈。
  有一瞬间,李成蹊分不清方向,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她好像跟江寄余跋涉在一片虚无之地,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处。
  只有雨水落到地面的声音是清晰的。
  “江寄余,我害怕。”李成蹊的声音很小很小,几乎要被雨声掩盖过去。
  可是她不用说,江寄余也知道她在害怕的。
  “以后……”江寄余沉着脸,他犹豫了一下,幸好这雨声足够大,捂住了江寄余砰砰的心跳声。
  “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这句话,李成蹊没听清,就算听见了,她也不会懂江寄余给出了一个多重的承诺。
  江寄余背着李成蹊回到Butterflies In My Stomach这间书店,李成蹊没有想过,曾经她嗤之以鼻的古怪书店,有一天会成为她的心理避难所,在无数个她无处可去的窘迫时刻,能让她安心地躲起来。
  江寄余把书店的暖气打开,给李成蹊找来了一条厚毯子和一个小太阳,李成蹊窝在沙发区,被暖风吹得头都昏昏沉沉的了。
  “先别睡。”江寄余烧了热水,准备充两包感冒冲剂,“我看看你膝盖上的伤。”
  “……不严重。”李成蹊把毯子盖过头,挡住外面的光和江寄余。
  江寄余俯身,看了一会儿李成蹊。这条毯子是芒果黄,中间有一个煎蛋,李成蹊把被子抖落开,煎蛋正好平整地展开,正对着江寄余。
  隔着这条厚毯子,江寄余才能一眨不眨地看着李成蹊,他既光明正大,又小心翼翼。
  嘀嗒一声,热水壶的水烧好,开关跳转,江寄余转身把药冲好,然后端着水杯,把李成蹊盖在头上的毯子拉出一条缝:“把药喝了。”
  江寄余把说话的声音放得很轻,有一种笨拙的温柔。他不懂得哄人喝药该用怎样的语调,就像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哭着的李成蹊。
  “兑了温水,不烫。”江寄余半蹲在沙发一侧,手搭在扶手上,把药递到了李成蹊手边,“现在先别睡,会感冒。”
  李成蹊不常被人这样哄着喝药,她看着江寄余的脸,一下子就觉得难为情,很不好意思地双手接过水杯,把感冒冲剂一口灌了下去:“谢谢。”
  “等衣服烘干了,再睡吧。”江寄余坐到沙发一侧的地毯上,既靠着小太阳,也挨着李成蹊。书店里没有准备换洗衣服,江寄余也不在这里住,两个人只能穿着湿哒哒的衣服,等着小太阳给烤干。
  李成蹊喝完了药,杯子握在手里,她看向江寄余——这是少见的,她比江寄余要高的角度,一眼就能注意到江寄余的长睫毛。
  “你喝药了吗?”
  “嗯,喝了。”江寄余撒了谎,书店里的医药箱就两包感冒冲剂,江寄余一股脑全部倒到了李成蹊的那杯里,他连热水都没喝。
  “你说的都是对的。”李成蹊抱着膝盖,把下巴枕在上面,手指无意识地摸过新的伤口。伤口不深,就在旧伤口上头裂开了一道,现在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
  “别碰,脏。”江寄余一把抓住李成蹊的手腕。
  “你那时候跟我说,我的所作所为毫无意义,并且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全都是对的。”李成蹊的手不再抠伤口,无力地垂在身侧,“我现在想想都后怕,我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麻烦。”
  “他们夸我勇敢,我就真的以为自己是个见义勇为的侠女了。其实,我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
  “不是的。”
  江寄余跟李成蹊相识就是因为赵平贵的事情,那时候江寄余认为李成蹊天真、理想主义、一点都不聪明,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李成蹊愿意低头承认她做得不对,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
  “如果不是因为于治,今天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说起来,其实是我给你带来的麻烦。”江寄余想了又想,补充了一句,“你很勇敢,一直都很勇敢。”
  “没……有。”李成蹊垂着头,又没忍住抽了一下鼻子。
  真奇怪,她从小到大都不怎么爱哭,因为眼泪从来不能解决问题,但是跟江寄余说话,她就是会觉得委屈。
  “那些都是借口,我这个人就是很好骗。刚上初中那会儿,我遇到一个老爷爷,他跟我说和儿子走散了,找不到去旅馆的路,问我能不能带他去。结果他就是个骗子,我差点……就要被拐卖了。”
  “你不是好骗。”江寄余抬头,看着李成蹊的眼睛,“是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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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抱歉~
 
 
第33章 睡前故事
  善良和愚蠢在某种程度上只有一线之隔。
  如果一个人因为他的善良而受到伤害,换作以前的江寄余,会想当然地认为这种善良跟愚蠢没有区别,人类并不是多高尚的物种,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阴暗面,你必须收起这毫无意义的廉价同情心,拿出理性来判断真伪好坏,做出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写语文作文摘抄时,江寄余看到过一句话,“爱和善是能力,不是情感”,在看到这句话的那一刻,江寄余抬起了头,看着前面埋头写题的少女。
  这是很多人都不具备的能力,至少江寄余不够善良,也不知道什么是爱。他甚至觉得无论是作为能力,还是作为情感,谈爱或者善都很冗余,也很虚伪。
  李成蹊是如何保持这种善良的天真,又拥有让人喜欢的能力,对江寄余来说是一道费解难题。大家都喜欢跟李成蹊做朋友,无论是余深深、宋斯怀,或者是丁一帆、欧阳晗,包括老黄都很喜欢李成蹊,她总是新鲜的、带着朝气的,连在这种一边擦眼泪一边说自己真好骗的时候,都生动得让人觉得可爱。
  而且江寄余知道,在哭过之后,再遇到同样的情况,李成蹊还会做同样的选择。李成蹊让江寄余意识到如果一个人能具备这种善良的品质,其实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他不能因为自己冷漠孤僻缺乏同理心,就认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好人都是道学家的伪善。
  毫无疑问,李成蹊还会因为这种善良吃亏被骗,但江寄余觉得,他可以做李成蹊在善良和愚蠢中间的那条线,尽可能地去保护李成蹊的善良。反正江寄余本人感情缺失、没有同理心,他可以心安理得地当坏人。
  “我不善良。”李成蹊裹紧了江寄余身上的毛毯,“我现在路过地下通道乞讨的人,都不会给钱的。”
  江寄余看着李成蹊,他很想问,为什么要给他们钱。
  “宋斯怀跟我和余深深说,大部分这种乞讨者都是骗子,你给钱了反倒是在助长犯罪。如果我们真的想帮助这些人,往小了说应该去打社会保障救助电话,往大了说就该回去好好学习,为建设全面小康社会、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而努力。”
  江寄余脸上有了点笑意:“嗯,他说得对。”
  “可我还是会觉得难受。”李成蹊低下头,“我不知道别人会不会这样,可能是因为我爸是医生,小时候我跟着他经常往医院跑,看到疾病是如何让一个人体面全失的时候,会非常难过。人生下来好像无法避免承受苦难,那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满足一点别人的需要,或许能让原本糟糕的生活多一点温度。”
  “嗯。”江寄余别开头,他的目光落到取暖的小太阳上,因为走神而略微有些失焦。
  李成蹊说完就后悔了,她犹豫了很久,拉了一下江寄余的衣袖,让出沙发上一半的位置:“你要坐过来吗?”
  江寄余轻轻摇头。
  李成蹊抿了抿嘴,她想起江寄余身上的消毒水味,还有白老师说的江寄余去世的母亲,对于什么都不缺的李成蹊,谈起疾病或生活的苦难时,未免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意思,尤其是真正经历过这一切的江寄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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