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夏日——曲风荷
时间:2022-02-25 07:13:02

  “实不相瞒。”高灵说,“跑到一半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闻潮这辈子都不喜欢我,我可就亏大了。但他就是不喜欢我,真是不值得,气死了……我就是靠着这口气跑完全程的。”
  李成蹊拍了拍高灵的肩膀,权当安慰。把高灵送出运动场,李成蹊没有出去,很快就到了江寄余的三千米,李成蹊在检录处跟江寄余说了加油,然后提前去了终点。
  江寄余看起来状态不错,跟李成蹊打了个招呼,就进了候场区,李成蹊甚至觉得她比江寄余还紧张。
  发令枪响。
  江寄余的起跑很稳,他在人群之中,神色很从容。闻潮就在离江寄余不远的地方,位置比江寄余靠前一些。
  三千米太长了,每一圈都会有跑在前面的人落到后面,又有新的人冒出来,闻潮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经领先了最后一名半圈,江寄余的节奏一直保持不变,但他的不变已经足够让他的位置越来越靠前。
  每一次跑过看台区,他们都会听到人潮山呼海啸似的叫着他们的名字。
  “闻潮——闻潮——”
  “江寄余——江寄余——”
  在第五圈后,江寄余与闻潮的距离逐渐缩短。
  高321班和高308班两个班像是回到了篮球赛时期,又开始针尖麦芒似的对上了,余深深领着欧阳晗他们,喊加油喊得飞起,对面也不遑多让,要不是中间隔了几个班,两边直接从文斗发展成武斗也不是没有可能。
  倒数两圈的时候,江寄余和闻潮已经甩掉绝大多数人好长一段路了,但闻潮仍然领先了江寄余五十来米。
  在运动场上,这是很长的距离,两人显然都保有体力,留给最后的冲刺。
  最后一圈的时候,江寄余开始加速,几乎同时,闻潮也开始向前飞奔,那是最后全速奔跑的三百多米,江寄余在不断逼近闻潮,但闻潮始终保持领先。
  看台区的加油声犹如油入沸水,每个人都情绪激昂,江寄余开始感受到呼吸难受起来,李成蹊说,不用付出百分之两百的努力,不用破釜沉舟……这一次闻潮确实没打算让江寄余再赢一次,付出了百分之三百努力的江寄余,还是成为了第二名。
  李成蹊和盛以慕都在终点等他,看见他过来,都在欢呼:“江寄余!很棒!第二名!”
  他们扶着江寄余往休息区走,这里支了帐篷,能阴凉一些。盛以慕在这种时候总是闲不住,见江寄余安顿好了,立刻又去扶别人,于是只剩下李成蹊和江寄余在这里站着。
  李成蹊问:“难受吗?”
  江寄余摇摇头:“并没有用百分之两百的努力,所以没有那么难受。”他其实在撒谎,现在头还有点晕,反应也比平常迟钝,但江寄余需要在李成蹊面前为输给闻潮找好借口。
  “那就——”李成蹊脸色忽然一变,把江寄余往跟前一推。就在他们身后,那个在运动场周围支起来的放水和杂物的帐篷,在被旁边的学生移位置时连带着翻了一个角,失去平衡的帐篷倏然倒下!
  李成蹊和江寄余就站在帐篷底下,就在分秒之间,李成蹊把江寄余推了出去,帐篷的支架边缘几乎是擦着江寄余的鼻尖落下。
  “李成蹊——”
  预料之中的疼痛迟迟没有来。李成蹊忽然被人从身后搂进怀里,咔嚓一身,帐篷支架砸在了李成蹊身后的人身上。
  李成蹊听到很轻的一声闷哼,不需要回头,李成蹊已经听出了闻潮的声音。
  是闻潮。
 
 
第55章 运动会 4
  学生处的几个工作人员连忙跑过来抬起帐篷支架:“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没注意到这边儿有人,同学,没事吧?”
  这一排帐篷搭在操场边缘,原本这几个工作人员是在移动李成蹊他们旁边的那个帐篷,谁曾想着两个帐篷是绑在一起的,那边儿的帐篷腿一掀,就连累这边的帐篷垮了下来。
  李成蹊和江寄余当时正在帐篷下。
  江寄余帮着把这个塌下来的帐篷抬走,让闻潮得以从帐篷底下脱身,不需要李成蹊提醒,他就自觉后退了一步,跟李成蹊保持好距离。
  “谢谢。”李成蹊转过头,说话时她感觉自己的面部肌肉绷紧,仿佛比跑800米时还要紧张,她不喜欢这样的紧绷感,却无法控制,“要去医务室看一看吗?”
  闻潮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短袖T恤,只露出一段脖颈和肩线,看不出来是否受伤,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在李成蹊看他的时候,表现出与往常一样的淡漠疏离。
  “没事。”闻潮反问李成蹊,“你有没有受伤?”
  李成蹊摇了摇头,她看着倒在地上的帐篷支架,跟她的小臂差不多粗细,从顶上砸下来,如果站在下面的是她,可能就直接准备进医院了——闻潮是替她挨的这一下。
  “我陪你去医务室看一看吧。”李成蹊十分坚持,闻潮没有拒绝,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离开运动场。
  江寄余被遗忘在了原地。
  他似乎想伸手拉住李成蹊,但只有风从他的指缝间穿过。李成蹊在这种时候是看不见他的,江寄余早就知道了这个事实,但仍然会感到钝痛,就像是一个被风筝线紧紧缠绕住的风筝,束缚他的和给予他自由的都是那根线。
  要是站在那里的是我就好了。江寄余长久地注视着那个倒塌的帐篷,诚挚地希望时间能够倒流,不是李成蹊一把将他推开,而是他站在李成蹊身后。
  “傻站在这儿干嘛呢?”运动场外面,高灵隔着栏杆,大声地喊着江寄余的名字,“快出来,我们也去医务室!”
  “什么?”江寄余板着脸站在原地,不知道高灵在说什么。
  “出来啊!”高灵卖菜似的吆喝,甚至把手伸进了操场边的栏杆,试图拉住江寄余,但显然连片衣角都摸不着,“还学神呢,怎么这么笨啊,这种时候怎么能让他们两个单独去医务室,快点我们一起去。”
  江寄余隔着栏杆对高灵说:“没有用,我们去了他们也看不见我们。”
  “才不是呢!”高灵说,“你站在这里,才没有人看得见你。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你知不知道啊?”
  江寄余显然是那种宁愿没有糖吃,也不肯哭出来的孩子。
  “走——”高灵扒拉着两根栏杆,丝毫没有一点身为靓女的偶像包袱,因为嗓门扯得太高,连漂亮的五官都有些狰狞。
  江寄余走出运动场了,他站在高灵身边,连自己都感到意外。
  高灵因为身边多了个江寄余,气势倍增,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走向校医院,高马尾在阳光下一甩一甩。
  他们俩到医务室的时候,看见李成蹊坐在外面的塑料长凳上,低着头,像是犯了什么大错一样在自省,高灵和江寄余走到她跟前了,才缓慢地抬起头。
  “闻潮呢?”高灵问道。
  李成蹊看向旁边合上的门:“在里面做检查。”
  高灵在犹豫是否要推门进去,江寄余则走到李成蹊身边,半蹲下来,看着李成蹊的眼睛,问她:“你还好吗?”
  李成蹊抿着嘴角,对江寄余笑了一下,说:“没事。”
  她跟闻潮来校医院的路上,几乎没有人开口说话,大约是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什么都显得不合时宜。
  直到进到医务室,闻潮的T恤被卷起来,李成蹊看到他的肩胛骨往下好大一片青紫,吓得李成蹊脸色比医务室的墙壁还白,闻潮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这不算很严重。”
  他尝试扭过脖子看一眼伤处,被校医制止:“背部肌肉纤维组织挫伤,皮下淤血严重,还得进一步检查,看看有没有伤到神经。”
  闻潮一时失语,很快又露出个无奈的笑:“不会的,我自己有感觉,没有可能砸一下就伤到神经。”校医还想说什么,被闻潮一个眼神打住了,闻潮放轻语气安慰李成蹊,“就当是还了当初撞你的那一下,别放在心上,出去等一等我,揉了药就好了。”
  李成蹊是被校医请出去的,那扇门完全合上之前,她听见里面传来了两句对话。
  “英雄救美受的伤,怎么又不肯让人看?”
  “让她看什么,看她难受?”
  李成蹊坐在诊疗室外面,听着自己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心室,她可能是生病了,李成蹊这样想到,否则怎么会因为心跳都感到疼痛。
  江寄余和高灵的到来,才让李成蹊从怔忪中醒过神来,江寄余问她还好吗,她觉得自己说不上好或者不好,但可以说没事。
  闻潮只是又救了她一次。
  “你脸色很不好。”江寄余对李成蹊说。
  李成蹊的目光有些飘忽,她说:“因为吓到了。”
  江寄余还准备再说点什么,这时候诊疗室的门打开了,闻潮手里拿着两罐活血化瘀的喷雾,带着一身药味,重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大约是没料到外面忽然多了两个人,他挑了一下眉,然后谁也没搭理,径直往门口走了。
  高灵立刻前后脚跟了上去:“闻潮,你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再去医院检查一下,我好担心你……”
  诊疗室门口,很快就只剩下了江寄余和李成蹊,于是一下子就变得安静和空旷了起来。
  江寄余等了一会儿,才问李成蹊:“饿不饿?谢谢你今天救了我,我请你去吃小馄饨吧。”
  “去吧?”江寄余看着李成蹊,又问了一遍,“如果不想吃小馄饨,就吃麻辣烫。你不是经常跟余深深说,不论遇到多少不开心的事,但只要吃得好了,心情就会变得好?”
  “嗯!”李成蹊长长地吸了口气,然后站了起来,“你说得对,不能这样矫情兮兮,太傻了,走,我们去吃小馄饨。”
  李成蹊看向江寄余,真心地对他笑了,不论如何,她也不应当辜负江寄余的好意。
  跟江寄余一起吃完小馄饨,李成蹊也没有立刻回教室,而是又去Butterflies In My Stomach这家书店转了一圈,她问江寄余:“你现在晚上不来书店帮忙了吗?”
  “我奶奶病重后,就空不出时间过来了。”江寄余说,“沈师姐,你还记得吗,你们打过电话,说她的乌托邦在应试教育下显得不堪一击,经营小半年了还没有扭亏为盈,可能等不到我毕业,这间书店就要先倒闭了。最近她正在研究曲线救国路线,也不知结果如何。”
  李成蹊对江寄余口中的这个师姐很感兴趣,问江寄余:“你跟师姐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楼上楼下的邻居,从小就认识,小时候我爸工作忙,只有我和奶奶两个人,多亏了她家帮忙。”
  李成蹊转头,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青梅竹马啊。”
  “……师姐大了我十岁。”江寄余说,“等她什么时候回琴南了,可以一起出来吃饭,她一直蛮想见你的。”
  李成蹊答应了,却不去想为什么沈师姐会想见她。
  江寄余陪着李成蹊在学校门口溜达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回到教室上晚自习。
  运动会最后一天,是一些集体项目和趣味项目,李成蹊只是在人群里找闻潮,她买了一些药和吃的,想送给闻潮,当是给他道谢,然后就让这件事就此揭过,只是她怎么也没找到闻潮,反倒是闻潮主动出现在李成蹊面前。
  “你在找我?”闻潮单手插兜,站在一棵梧桐树后面。
  李成蹊吓了一跳,看到是闻潮,立刻把手里的东西递出去:“对,向你道谢。”
  闻潮看着李成蹊手里的袋子,没有立刻接过来,反而问她:“那天送你的月亮灯,还在吗?”
  李成蹊忽然觉得这袋子变沉变重,她快要提不动了。
  那盏月亮灯,李成蹊已经忘记在哪儿了,她最后能想起来,应该是放在了江奶奶的病房里,可那一天她怎么会去拿那盏灯。
  闻潮在李成蹊要把东西扔下跑掉前,从她手里接过来了:“丢了就丢了,没事。”
  李成蹊应当是再也找不回那盏灯了。
  “……大概一个月后,是我的生日,如果你愿意的话,那天来一起吃个蛋糕吧。”闻潮恐怕从未给人说过生日邀请,这么几个字说得无比别扭,说完了也觉得难为情,拎着李成蹊给的袋子,转身竟然走掉了。
  只留下李成蹊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闻潮会对她发出这种生日会邀请,如果没有李医生出轨的事情在,闻潮对李成蹊说出这样的话,李成蹊一定高兴得不得了,但现在李成蹊只觉得茫然和不知所措。
  逃避可耻但有用,李成蹊决定暂时先忘掉这件事,比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需要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学习上,前两次月考,她的成绩都不理想,再不努力,恐怕就要让妈妈担心了。
 
 
第56章 艺术节 1
  李成蹊在又一次月考结束后,将闻潮要过生日的事情说给了余深深听,余深深一反常态,听完以后表示:“你想去就去。”
  “啊?”李成蹊惊讶地问,“我以为你会骂我一顿,不许我去。”
  余深深背着手哼了一下:“我让你去,你果然又不敢去了吧?”
  李成蹊被说中心事,摸了摸鼻子。余深深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堵不如疏,你要是拒绝闻潮,以后肯定会一直念念不忘,说不定你去了,跟闻潮接触多了,就会发现他跟你想象的不一样。十六七岁的时候,谁的喜欢不是幻觉呢,说不定等你看到闻潮也要拉屎之后,就不喜欢他了。”
  “我在意的不是这个!”李成蹊有几分恼羞成怒,“谁不要拉屎啊?”
  “说不定闻潮还要——”
  李成蹊一把捂住余深深的嘴,让她停止对闻潮的造谣:“我心里过不去的是那件事。”
  “我反倒觉得那件事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余深深摊手,“那些人的龌龊事跟你和闻潮没有关系,甚至我觉得你还得感谢闻潮呢,要不是他把窗户纸捅破,你和白阿姨还要蒙在鼓里。这种事情,就跟烂疮似的,早发现早治疗,别等到腐烂发臭了,再来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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