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李成蹊他们小心翼翼地把这个巨大的倒数日历搬回宿舍,而江寄余则将在第二天早上七点从学校出发,前往另一个国家。
那天六点半,说好不去送江寄余的李成蹊却改变了主意,急匆匆地从披着外套跑出宿舍,准备最后再跟江寄余说一遍再见。
她刚出宿舍,就看到拖着行李箱站在路灯下的江寄余。江寄余大约是没想到李成蹊会来,挑了一下眉,但很开就松开拎着行李箱的手,他朝李成蹊张开双臂,将飞奔过来的李成蹊拥入怀里。
他吻了一下李成蹊的额头。这时北京的天还未全亮起来,雾蒙蒙的,只有树梢上的雀儿被这动静惊扰,扑棱着翅膀飞得远了。
“等我回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写抄字数了,就分成上和下发吧~
第84章 番外:李成蹊&江寄余
李成蹊把江寄余送去校门口,载着他们前往机场的大巴车已经提前到了,某个瞬间,江寄余有种把行李箱扔掉然后牵着李成蹊逃走的冲动,但李成蹊却把他往前推了一步:“等你回来。”
大巴准时发车,江寄余的脸几乎要贴在车窗上,但车很快就驶出了校园,一个拐弯,他就看不见李成蹊了。
李成蹊就是在这时候掉下的眼泪。
她慢慢地走回宿舍,打开了江寄余留给她的第一个礼物盲盒,里面是一张电影票,还有一张江寄余的手写卡片。
“不要太难过,我很快就会回来。这是他们都推荐的喜剧电影,据说很好笑,去看场电影吧,希望你看完以后能开心一点。”
江寄余的倒数日历做得非常用心,李成蹊最先是拆出的是一些话剧、展览、动物园、海洋馆的门票……他这段时间大约是怕李成蹊无聊,于是拼命地给她找了一些有趣的事情,甚至还有四张欢乐谷的门票兑换券,上面写明了让李成蹊可以邀请室友一起去游乐园。
对此,李成蹊的室友们纷纷表示有被收买到:“我们会替江寄余好好照顾你的,太会了,这个人怎么这么会!”
“整这些东西费时费力还费钱,他要不是真的特别喜欢你,绝做不到这个地步。”
“但这对我们很公平。”李成蹊的一个室友说,“江寄余以一人之力拉高了我对浪漫的标准,我以后根本没有办法找对象了。”
另一个室友则说:“两种解决问题的思路:一是努力攻克基因和克隆技术,然后复制出三个江寄余,我们人手一个;二是不断提升计算机和虚拟现实技术,以江寄余为原型,为我们量身定制出最完美的‘机器人男友’。”
“总结: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江寄余准备这么多礼物显然花了不少心思,他一开始保持着每周会有一本书作为礼物的频率,一半是物理学类的科普入门书籍,他会在小卡片上写“你可以多了解我一点”,一半是人文社科类的书籍,小卡片上则会写“我也会多了解你一点”,“哪怕我们不在一起,但读一样的书,心灵的距离好像就会更靠近一些”。后来大约是选不出来合适的礼物,开始一周送两本书,最夸张的一周送了三本,在小卡片上写“我实在是想不到更合适的礼物了”。
感谢人类浩如烟海的书籍宝库。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应季物品,冬天有护手霜、小加湿器和暖手宝,夏天有清凉油、冰袋和降温贴,当然也不能免俗地送了一些诸如口红、香水、眼影盘等化妆品,漂亮的首饰,还有联名款的小礼物。
偶尔也会有惊喜,比如有一天她拆出了一包已经过期的黄瓜味乐事薯片,小卡片上写的是“我室友非要塞进来的,他说只要你拿着这包到时候已经过期的薯片去找他,他会请你吃一顿饭,并在吃饭的时候告诉你一件我的糗事”。
还有一天,李成蹊打开礼物盒子,里面竟然是他们的高中毕业照,小卡片上写着“今天可以给老黄打个电话,最好也想办法联系一下江寄余,截止今日,你们已经分开一百天了,他一定很想你。”
在江寄余第一次方便联系李成蹊的时候,李成蹊就跟他说:“第二年的礼物让我来准备吧,好不好?”
江寄余答应了,他们让彼此对生活都充满了期待。
这是一段对他们来说都很奇妙的体验,地理距离的拉长却给了他们更多坦诚相待的机会,江寄余不是会直接吐露自己心思的人,但这一张又一张的小卡片,却让李成蹊看到了一个更生动的江寄余。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李成蹊也做了很多事情,她没有选择继续在本校读研,而是参加了外交学院的夏令营,并最终拿到了保研资格,这期间她通过参加谈判比赛积累到的一些人脉资源和比赛经历也发挥了重要作用。
确定未来去向后,她还开始学习俄语。在李成蹊大四毕业那年,已经工作一段时间的黄佳薇学姐找到她,询问她是否愿意一起做自媒体,她想做社群运营。
李成蹊问她:“跟国际关系类有关的吗?”
黄佳薇扑哧一笑:“谁做这个呀,这猴年马月能变现?”
紧接着,黄佳薇滔滔不绝地给李成蹊讲了她的规划,李成蹊听得目瞪口呆:“我能做什么啊?”
“写文章、拍视频和画漫画。”黄佳薇说,“外加名校光环,其实我们不怕出不了圈。你压力别太大,我就是找了一些老朋友一起做着玩的,刚刚那些规划是沈师姐非要我做的。”
“沈筠师姐?”李成蹊脑子一转就明白了,“她给你投资了?”
黄佳薇给了李成蹊一个你懂我的眼神:“我注册了个公司,她投一半我一半,你要投点吗?万一有一天我火了,你就是初创股东,说不定咱能一起上纳斯达克敲钟。”
“要投也只能投我的压岁钱。”李成蹊说,“但是我的心里还是发憷,我什么都不会……”
“你知道这是个什么时代吗?”黄佳薇看着李成蹊的眼睛,“这是一个全民皆记者的时代,一个新闻已死的时代,比起那些严肃板正的理论,我更希望传达的是对整个社会的感知,你的感受力是最重要的,不要觉得你做不了——除非你对身边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毫无感觉,但只要你有倾诉的欲望,你就是个合格的观察者。”
“跟我一起做点什么吧,李成蹊。”黄佳薇真是太会鼓动人,“进研究所,每天读文献整理资料打杂的日子是很安稳,但是人就活这么几十年,你不想留下点什么,创造点什么吗?”
李成蹊还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她拒绝不了黄佳薇。黄佳薇的初创团队一共有7个人,办公地点就在黄佳薇的出租屋,大家大部分时候线上交流,偶尔会去她家开选题会,主要是为了吃火锅,黄佳薇会在角落里架摄像机,既是为了后续的素材储备,也是在记录他们自己的生活。
黄佳薇在三微一端上广泛布局,踩准了短视频的风口,很快她又转向专业领域,让李成蹊他们基于自己的专业性做知识大V号,有分享黑科技的,有趣说理化的,李成蹊则勤勤恳恳地开始分析国际关系——黄佳薇敏锐地察觉到了未来十年的不确定性和新闻媒体不断下降的公信力,科普类应当比情感类更有市场,她开始储备第二曲线。
在江寄余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李成蹊好像没有想象的那么孤独。
在个体不断成长的过程里,感情逐渐变成了内心的一片自留地,他们为守护这片自留地不断努力,同时,在生活感到疲惫时,又可以从中获得慰藉。
甚至连这段分离都并不是没有意义,时间和空间给了他们一个让彼此变得更强大的机会,他们能从一个更客观的角度去审视要如何才能让一段感情长久地维系起来。
江寄余的第360个礼物盒子里是一张手绘的机票,目的地是从北京到莫斯科,他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见一面吧。”
李成蹊怎么能拒绝这个提议。她早就准备要去一趟俄罗斯,提前学了一年时间的语言,给江寄余的礼物盒子已经分批寄出,签证也已经办好,一切准备就绪,就是为了能跟江寄余在异国他乡一起跨年共度新年。
迢迢光阴,重重山水,李成蹊终于明白了努力的意义,人的一生会遇到太多的阻隔与困厄,但可以通过努力去战胜这些不如意。
一年后,李成蹊在首都机场接回江寄余。
她的少年穿过汹涌人潮,大步朝她走来,并给了她一个用力的拥抱。
他们短暂地接了一个吻,李成蹊摸着江寄余的脸颊:“好像瘦了一点。”
江寄余没有回答,只是抱紧了李成蹊。
回学校后,江寄余完成了推迟的毕业答辩,并且拿到了直博的资格,他将一边继续学业,一边跟着郑老继续研究。
江寄余还让李成蹊陪他去配了一副眼镜:“好像因为疲劳用眼,有一点轻微近视。”
李成蹊为江寄余挑选了一副无框的细架眼镜,江寄余戴着很斯文,李成蹊一边觉得喜欢,一边觉得遗憾:“虽然这样是更有学者的样子,但也让我感受到你这两年有多辛苦。”
“做喜欢的事情,不辛苦。”江寄余低头,有些不习惯地透过眼镜片看着李成蹊,“但还是希望以后不要跟你分开这么久。”
时间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的过去,江寄余和李成蹊错过的大学毕业典礼在研究生阶段又补了上来,江寄余带着一束白玫瑰、向日葵和洋桔梗扎成的花束,送给李成蹊,祝贺她结束学业。
他送给李成蹊的毕业礼物是三天前好不容易发出来的一篇核心期刊,在那篇论文的致谢里,他写的是“献给我的爱人李成蹊,你是不确定的生活里唯一的确定。”
毕业后的李成蹊把更多精力用在了自媒体上,这是充满新鲜感的生活,她们一边保持着一些纯粹的理想主义,一边又向成人社会靠拢。李成蹊看着黄佳薇跟许之衡分手又复合,复合又分手,黄佳薇的传媒矩阵越做越大,员工越来越多,她不得不在北京纺织厂改建成的艺术园区里租了个办公室,在小出租屋里一起打火锅的时间,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
李成蹊二十四岁那年,江寄余跟随团队南下前往位于舟山群岛中的海军基地,他们又一次异地分隔。
有一天,喝多了的黄佳薇问李成蹊:“你怎么跟江寄余还能在一起?”
李成蹊反问她:“你怎么就跟许之衡分手了?”
“他啊……我们一开始就不合适,你看,他现在去了顶尖的咨询机构,那是一等一的业界精英,而我呢,吃了上顿没下顿,只会瞎折腾。他年轻的时候,或许会觉得我有趣,但许之衡这个人,本质是非常传统的中国式男人,他完全遵循着社会时钟,不会让自己的人生轨道出现偏差,他最后会选择的一定是那种宜室宜家的温柔姑娘,他们会买房子、生小孩,成为精致中产阶级,然后疯狂鸡娃。”
李成蹊笑了:“真的吗?”
黄佳薇醉眼朦胧地点头:“对象,搞对象……谁才是我对的那头大象啊?所以,你到底是怎么跟江寄余一直在一起的?有什么、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吗?”
李成蹊很认真地想了想黄佳薇的这个问题:“好像到了现在这个阶段,感情对我们来说,是一种平衡。我们能长久的在一起,有一些稳定的客观因素:家人、朋友、物质条件……也有一些个人因素,我们俩都不是会被外物所诱惑的人,彼此欣赏、理解和信任,最为重要的是,我们俩都很擅长为对方妥协。”
“你和许之衡之间,不就是双方都不愿意妥协吗?”李成蹊说,“当然,我并不是劝你妥协,到了这个年纪,我逐渐意识到人生好像就是不停地做选择,每一个不同的选择都会开出一条不同的平行世界线,如果你准备一个人走完这一生,那每一次就选择你最喜欢的,如果你想跟另一个人共度一生,那么你们得学着一起做选择,并努力地通过一次又一次的选择,让你们的人生故事线成为一段交集。”
就像电影《猜火车》里所说的那样,Choose life / Choose a job / Choose a career / Choose a family……生活不就是一些选择。
“在学生阶段,我们处于一些天然的集合里,于是很容易发生一些很好的故事,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走出了这个安全区,开始面临更广阔的世界,可能以前的生活里只有十种选择,但成年人的世界里的选择是指数爆炸式的,你今天的每一步,都是你过去的选择,明天会发生什么,又取决于你今天的选择。”
“向前看吧,学姐。”李成蹊笑着揽住黄佳薇,“你对的那只象,可能就在下一个路口。”
李成蹊二十七岁那年的夏天,超强台风登陆东南沿海,百年难遇的洪涝灾害席卷南方,而江寄余所在的研究组,因为观测某组重要实验数据,撤退晚了一天,被困在了海岛中。
那时的李成蹊还在北京,她的陶瓷水杯忽然从桌面坠落,碎瓷片划破她的指腹,鲜血淋漓。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又联系不上江寄余,等她辗转找到郑老打听到消息的时候,距离江寄余在大海中失联已经超过了72小时。
李成蹊当时脑袋里就嗡地响了一声,她立刻跟黄佳薇请假要前往舟山,并拜托郑老一旦有了江寄余的消息,请务必联系她。
但在极端天气下的出行注定是困难重重,由于南方暴雨,航班一直延误,李成蹊在机场等了五个小时,最终等到航班取消的消息。无奈之下,她先飞往郑州,再由郑州转高铁继续往南走。
紧接着,她又在铁路上等了7个小时,南方不停地下雨,超强气流把城市、铁路和公路全部搅得天翻地覆,人类文明在自然面前竟然渺小至此。
李成蹊由北到南,用了将近二十个小时。这里的车站几乎看不见人,雨大得犹如天上破了个洞,郑老想派人接李成蹊去基地,越野车都开不出来,直到三个小时后,雨略微小了一点才能出行。
李成蹊坐在车里,看着车站对面的餐馆灯牌被风掀了下来,重重地从他们面前砸过,又落到地上,尖锐的尾端砸起一串高高的水花。
郑老亲自去研究所门口接了李成蹊,他安慰道:“请放心,小江他们一定不会有事,我们的海上基地里有足够的食物储备和防范工程,失联可能只是强台风造成的卫星信号中断。预计十二个小时内,台风就会逐渐离开这片海域,我向你保证,十二个小时后,我一定把江寄余的消息带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