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过来(出书版)——三月逢江
时间:2022-02-25 08:52:32

  半个小时后,他才大功告成躺倒在床上,气喘吁吁,后悔买了这部老年机。
  而正在家中书房写教案的马志远则收到长长一条短信,以各种角度论述了一件事情,其中心思想就是——换座位。
  马志远一头雾水,回了一个问号——简单点,麻烦你的套路简单点。
  那头立马回复:“老师,我是余虓烈,我现在作为语文课代表,已经制订好了早读的带读安排,也会严格按照老师的要求把关同学们背诵诗词好句。为了日后背书更加方便,我请求换座位至前排。以我现在最后一排的座位,若是同学们排队去我那里背书的话,乌压压一片,教导主任路过一看,影响班容班貌!”
  马志远满头大汗,他的要求也算是合理,但是他作为班级个头最高的一位,提这个要求,真的不过分吗?
  马志远抹抹额头的汗,尽量做出让步。
  “行,我倒是有一个好办法……”
  第二天六点整,轮值去校门口检查佩戴校牌情况的朱星吉已经到了学校,原本以为自己是最早的,但是刚踏进教室,他嘴里叼着的三明治便掉在了地上。
  他揉了揉眼睛,直到余虓烈从书里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才相信这是真的——原来余虓烈真的是勤奋刻苦,对学习热情高涨的人!
  朱星吉为昨天自己没给对方投那一票还恶意揣测的行为感到抱歉。
  他捡起地上的三明治,一边尴尬地打招呼,一边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哦嚯……余同学这么早呢?真好,我真是为班集体选出了一位优秀的课代表。”
  余虓烈挑挑眉,在他转过身后凉凉地说了一句:“那我可真是谢谢你。”
  朱星吉抖了抖,余虓烈虽然一眼看上去是个良善好欺的弱鸡,但是自从第一次见面就被他“教认字”之后,朱星吉就莫名怵他,同样是弱鸡,至少对方长手长脚,战斗力总比自己这一身肥肉强吧?
  朱星吉放下书包,立马跑了出去。
  而之后每一个进教室的同学都以同样诧异的目光投向了余虓烈——一夜之间,讲台旁突然多出了一套桌椅,而新任的语文课代表挺直脊背,正双眼发光地看着语文书。
  表面上干劲十足的语文课代表内心却无比怨愤,他想和小姑娘当同桌,可没想到费了那么多口舌,最后得到了这个“特殊待遇”。
  可当他要等的小姑娘同清晨薄阳一并出现在教室门口时,他登时打起了精神,他背脊挺直,装作认真读书没看到许冰葵的样子。
  果然,在她来到座位坐定后,余虓烈的后背被戳了戳,圆珠笔笔帽按压在他的右肩下方,他笑着要转身,眼前却径直伸来一个碎花便笺本。
  余虓烈诧异,接过本子后依然回过头去看许冰葵。可许冰葵已经匆忙打开语文书,低着头小声背诵,一副生人勿近勿扰的冰冷模样,实则眼皮微颤,紧张到在桌子底下揪背包带子。
  在余虓烈转回身后,她才松了一口气——她不愿意在同学面前暴露自己的缺陷,要是余虓烈和她搭话,她保不准会在同学们面前面红耳赤出丑的。
  而前桌的余虓烈打开本子,映入眼帘的是满满一面的笔记,字迹娟秀,整整齐齐列好了巩固基础的各项提要。
  余虓烈的手也不禁开始颤抖。
  他十几年的学生生涯里,收过粉色书信,上课传过小字条,但从来没人给他递过特意整理好的笔记。
  上面还特意注释了——冲刺高考:语文必考基础知识汇总,考试不丢分,学习不差人。
  余虓烈:“……”
  过了几分钟,许冰葵的桌子被敲了敲,她抬眼便见到余虓烈一手绕至背后,将本子送回到她桌面上。
  许冰葵疑惑着打开,一眼便看见了右下角多出来的一行字。
  “多谢女侠!以后我坐你前桌,一定好好学习,不辜负女侠的心意!”
  许冰葵抿嘴露出浅浅一抹笑容,提笔回道:“好,加油。”
  想了想,她又在句尾画了个圆滚滚的丸子,脑袋上绑着束发,像个古代的小娃娃,正伏案做题。
  余虓烈看着那个可爱丸子,闹了一夜的心才彻底平复下来,觉得这个挨着讲台坐的“特殊待遇”也非常好!
  可前提是坐他身后的人得一直是许冰葵……
    第一节是语文课,马志远夹着书进门时,特意看了眼余虓烈,确认了他的个头不会遮挡后座看黑板后,笑眯眯地开了口:
  “大家应该都注意到了今天的座位有小小的变动。
  “为了方便大家以后的背诵抽查,我们的语文课代表特意坐到了前排,而我在深思熟虑后,也做了个决定。
  “往后我们每个月换一次座位,以整个组为单位平移调换,以便每位同学都能享受到中间排的好视角。”
  “也就是说……”马志远看了眼面前一瞬瞪大眼睛的余虓烈,不顾他眼里的震惊和怨愤,甚至无情地拿他举例,“余同学的座位会一直不变,而他身后的人这个月是小许同学,下个月调换座位后,就是朱星吉同学。”
  余虓烈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
  许冰葵在心里点评:“老师很贴心。”
  而朱星吉不经意间瞥到余虓烈握紧的拳头,害怕地抖了抖。
  新学期的第二周,桑朵一中图书馆翻修后重新开放,活动课时管理员至各个班级通知并为学生办理借书证,余虓烈为了稳住自己“书痴”的人设,第一个举手报名。
  他拿着崭新的借书证,转身想和许冰葵说话,便见小姑娘低头看着桌兜,入迷极了,手上也不知道拿着什么。
  余虓烈微微抬起身子,才看到她也拿着借书证,而那本借书证上已经一行一行地盖上了图书馆的公章,显然是经常去借书。
  他敲敲许冰葵的桌子,轻声问道:“女侠,你……”
  他突然出声,把许冰葵吓了一跳,她快速合上手中的绿皮小本,不能见人一样“嘭”的一声塞回桌兜里。
  她猛地抬起头来,却没想到余虓烈凑得这么近,她惊慌失措的样子直直撞进余虓烈的眼里。
  两人脸对着脸,隔着两掌宽的危险距离,一时都没有反应。
  直到十几秒后上课铃响起,许冰葵才眨着眼慌乱地侧过头,径直翻出数学书来,不再看余虓烈,也不管他刚才想说什么。
  她这样子活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包,可余虓烈却含着抹笑转过身,把这认定是小害羞。
  放学后,余虓烈送作文本去办公室,回来发现许冰葵的座位已经空了,只在他的桌上留了张便利贴。
  “余同学,我今日有事,先走一步,你路上注意安全。”
  余虓烈这才醒悟过来。
  他一把掏出书包就往车棚跑——许冰葵的确行为古怪,难道是又在哪条巷子行侠仗义救下另一棵小白菜就不管他的死活了,那真的事情大发了!
  脑袋里浮现起许冰葵和另一人约着上下学,去图书馆看书借书的画面,余虓烈如临大敌。到了车棚,却发现那辆粉色单车依然锁在原处。
  他踢了踢脚边石头,便决定留下来等待,看看是哪棵新晋小白菜挖了他的“墙脚”。
  而许冰葵从图书馆出来往车棚走,远远便看到树荫下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她呆了一下,然后握紧了手中书袋走了过去。
  “你怎么……还在这里?”许冰葵解开车锁,把书袋放在单车前筐里,却不敢看余虓烈的眼睛。
  余虓烈扶车跟上她,胡诌:“我刚刚已经出校门了,但在门口看到那伙小混混,想着你的车还在,就……又折返回来了。”
  “女侠,你不是有事先走吗,怎么从图书馆里出来呀?”余虓烈低头看着她的花苞头,试探着问。
  他的目光又越过许冰葵,紧盯着图书馆门口,就怕里头接着走出什么人来。
  而许冰葵紧张地乱摇车铃,小声说道:“我去图书馆……借资料。”
  她停下车,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打开书袋,给余虓烈看里面的书。
  的确有两本是课外辅导书。
  余虓烈还是不全信,看许冰葵这样子,明显是做了亏心事。他又道:“那下次我也跟你一起去吧,我正想多借几本书,女侠给我推荐一下。”
  许冰葵好像更结巴了,为难地点头:“好……好。”
  她收拾书袋,正想重新跨上车时,便听到前面有人喊她。
  “冰葵。”
  两人一并抬头看去,见到保安室前的柏树下站着一位老人,头发花白,穿着合身的旗袍,双手交叉放在腹部,手上还拿着碎花小包,目光沉沉地望向这边。
  很有风韵。
  余虓烈想起前几天见到的许冰葵父亲,肌肉发达却套着一身儒雅长褂,不难猜出这是许冰葵的奶奶。
  他转头看向许冰葵,却看她不像那天见到父亲一样欢快,甚至有点慌乱地朝老人挥手。
  他刚张口想道别,许冰葵却“啪”地踢下单车脚撑,翻出书袋里那两本辅导书一并塞进他的怀里,红着耳根用足以让远处老人听到的音量大声说:“谢谢你……借辅导书给我……很有用!那我先走了,余同学明天见。”
  她走前仰头与余虓烈对视,眼睛里写满莫名的恳求,额头鼻尖也微微冒汗,之后便脱手离去,不顾一脸蒙的余虓烈,扶着车跑向老人。
  许冰葵说谎技术拙劣,跑到春田面前还喘气不停,刚好掩饰了她的心虚,可因为举止不得体,惹来长辈责怪的目光。
  她深吸一口气,抿嘴喊道:“奶奶,我们走吧。”
  春田看了眼不远处的高大男孩,见他架着黑框眼镜一副穷苦好学生的模样,便没作声。许冰葵也回头看了几眼,主动解释道:“余同学是我们班……语文课代表,昨天借了我……辅导书,我们刚从图书馆……”
  “好了。”春田听她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面无表情地打断,“知道了,我也是到这儿来给客户送旗袍的,刚好放学便在这儿等着你。”
  许冰葵方才上涌至面颊耳根的血气全部褪去,默默点点头,扶着单车跟在春田后面,不再作声,也像不在意似的再不回头看余虓烈了。
  而余虓烈呢,停在十米外,打开了许冰葵像是特务接头一样交给他的两本那厚厚的《衡水重点中学状元手写笔记·数学》《衡水重点中学状元手写笔记·历史》。
  当余虓烈翻开书封,就知道许冰葵的古怪之处了。
  他像收获惊喜似的,一手摘下厚重眼镜,确认一样再仔细翻看几眼。
  随后他抬起右臂遮脸,缓缓地蹲在地上,笑得眼泪蹭在了衣袖上,肩膀也一抖一抖,难以克制。
  再看他手上摊开的那本书,披着状元笔记的封皮,实则印着大大五个字——《倚天屠龙记》!
  这哪是惊喜啊,简直是宝藏!
  这样一个软糯小姑娘,因为心理缺陷,装高冷装冷酷,实际上古道热肠,是个一下没看住就令他担心是否出去惩恶扬善的女侠。
  他极其有幸,初来乍到,成为接触到这种美好的第一人。
  余虓烈把书妥善地放入包里。
  第二天上课时,余虓烈把书交还许冰葵,许冰葵却摇了摇头。
  “能继续放你……那里吗?”她料想余虓烈肯定发现了实情,臊红了半张脸,低着头解释,“今天我奶奶……也会来接我。”
  余虓烈早猜到实情,了然地点点头,笑道:“那明天给你。”
  他又碰碰许冰葵的桌子,认真地问:“不知道图书馆能不能借到衡水中学的语文笔记?”
  许冰葵闷闷地摇摇头,听着他的取笑,涨红的脸蛋慢慢埋进书里,从余虓烈这里看过去,便只能看到她头顶的那个小花苞。
  “我也用不着。”他耸耸肩,在许冰葵移开书看来时,对上了她疑惑的目光,他挥了挥手中的碎花笔记本,正是她交给他的那本,随即含着浓浓笑意道,“我有小葵花版语文笔记。”
  许冰葵看了眼那个小册子,这才发现本子上的印花图案正是葵花,她呆了呆,也不知道余虓烈口中的小葵花是不是指她。
  这天最后两节是数学小测,为了模拟考场,老师让他们把书包和课本一齐放到最后一排的空座上去。
  课间休息时,朱星吉和几个男生出去上厕所,回来时嬉闹着从后门进了教室。
  不知为何,朱星吉原本白胖的脸红红的,入座时不小心踢到许冰葵的桌子,发出一声巨响,余虓烈便回头看了他一眼。
  却看见坐下的朱星吉也不安分,趁着老师低头写教案,捡起地上的粉笔头丢向后排嬉笑的男生。
  无聊的小学生游戏。
  余虓烈很快便转回头检查试卷,不再看他们。
  放学后,看到余虓烈从最后一排的空座拿起一个书包时,刚交卷从讲台走下来的朱星吉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后目瞪口呆移开视线,逃一般蹿回了座位上。
  余虓烈皱了皱眉,刚想走过去问一下,便看见许冰葵在后排收拾书,看那堆书估计她要来回搬上两三趟,便径直帮她忙去了。
  今天是余虓烈值日,许冰葵想要拿回自己借的书。
  “你自己去我书包里拿吧,我没动过。”余虓烈正在整理讲台,满手的粉笔灰。
  许冰葵便乖乖地打开他的书包,从里面掏出了……一块板砖。
  一块色泽红艳,坑坑洼洼的板砖。
  许冰葵震惊无比,写满疑惑的小脸慢慢仰起,定定地看着余虓烈,像是在心里给他重新下了定义。
  而余虓烈一瞬间就想到了昨天那个鬼鬼祟祟的肥胖身影,后槽牙咬得吱吱响,却还要尽量平静地笑着对许冰葵解释:“我爷爷嫌我太瘦了,让我的淘气侄子往我包里放上一块砖,就当负重练习了。喏,你的书,不就在那个夹层里吗?”
  不知东窗事发的朱星吉连打三个喷嚏,直觉大事不妙,果然第二天往桌兜里塞书包时,手重重地撞上了“一堵墙”。
  ——他的桌兜被人用板砖塞得严丝合缝,不留一点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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