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饶英那句“讨公道”,卓蕴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想要看看自己猜得对不对。
果然,饶英的回答验证了她的想法:“我儿子被你们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现在每天都要吃药,家里已经花了好多钱!还不能参加高考!这一切都是因为赵醒归!我要他向我儿子道歉!然后赔偿我们医药费!”
卓蕴装作吃惊的样子:“啊?赔偿你们医药费?”
“没错!”饶英叉着腰,“我儿子痊愈前的医药费都要你们家负责!还有精神损失费!如果你们不答应,我就带我儿子一趟趟去找赵醒归,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卓蕴“哦”了一声,提高声量说:“只要我们答应给钱,你就保证林泽再也不出现在赵醒归面前,是这个意思吗?”
饶英没在乎她话里的讽刺意味,大声说:“对!你以为林泽很想见赵醒归啊?我呸!他一点都不想!只要你们能给钱让林泽好好治病,他才不会去找赵醒归呢!”
苗叔:“……”
搞半天,原来是为了要钱,哪儿来的脸?
卓蕴说:“林泽妈妈,你有没有想过,你儿子为什么会疯掉?”
饶英大怒:“我儿子没疯!他只是暂时生了病!会好起来的!”
卓蕴摇头:“不,你儿子心里有鬼,永远都好不起来啦。”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恶毒?你有证据吗?有证据你拿出来呀!少他妈装腔作势了!”饶英怒视卓蕴,“我儿子就是太善良!不小心撞了人,心里一直过意不去,那也不能由得你们到处瞎说!”
她又对着挡风玻璃喊,“赵醒归你给我出来!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我要你当众把话说清楚!给我儿子赔礼道歉!”
车厢里,赵醒归从座位靠背上露出两只眼睛,看着车头前的情景,发现卓蕴又看了他一眼,还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别动。
赵醒归的心安定许多,决定静观其变,等待警察过来。
“他不会出来的,也不会对你儿子道歉,更不可能赔钱。”卓蕴像听了个笑话般,笑得花枝乱颤,“林泽妈妈,你可真是想钱想疯了,本来呢,要不要告林泽,我们还没商量好,既然你是这样的态度,那我们就只有法院见了。”
饶英一愣,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梗着脖子说:“你忽悠谁呢?你们要能告,两年前就去告了!这个官司只有一年,早就过期了!而且你们根本没证据!就是血口喷人!”
“哇哦,诉讼期过了你都知道啊?看来去咨询过了呢。”卓蕴笑着说,“不过,谁说我们没证据?”
饶英惊了:“什么?”
“我们不像你,要在大街上升堂,我们有钱人呢,一般都是私底下把事儿都准备妥当,再来和你们算账。”卓蕴一直表现得气定神闲,“好心提醒你,两年前我们的确没证据,不过现在有啦,是你那宝贝儿子自己说的,都给录下来了,他亲口承认他是故意撞的赵醒归,不信你回去问问他。”
“不可能!”饶英心中惊惧,面上却未表现出来,“我自己儿子我了解!他从小善良懂事,就算说了这种话,也是被你们威胁的!而且早就过一年了,你们根本没法去告!”
卓蕴悠悠地说:“林泽妈妈,别以为咨询过律师就万事大吉了,有条解释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诉讼时效是从受害人知道、或者应当知道权利被侵害时起计算,赵醒归原来不知道的,林泽主动承认后他才知道,明白吗?”
这样的法律条款解释,饶英一时半会儿弄不懂,心里又气又慌,想着,难道真要被告了?
她咬牙切齿地指着卓蕴:“你们这种人真的坏进骨子里了,明明已经这么有钱,还要找我们小老百姓的麻烦!我们做人可真难啊!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儿子啊!”
她“嗷”一声叫,又开始新一轮的哭天抢地,看热闹的人根本听不明白,见饶英嗷嗷哭,还觉得没意思:“怎么又哭了?还不打架吗?”
“就是!吵半天也不知道在吵什么。”
“走了走了,听都听不懂。”
“我还要去买菜呢,浪费时间。”
……
路人走了一大半,饶英眼看着失去舆论支持,卓蕴还不给她缓冲机会,往她面前跨了一步,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林泽妈妈,钱呢,你是不可能要到的,赵醒归呢,也一定会去告林泽,不过你别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
饶英瞪着她:“什么意思?”
卓蕴冷冷一笑:“我可以非常明确地告诉你,就算林泽病好了,回学校上课了,他以后也只会是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垃圾。他把赵醒归害得要在轮椅上坐一辈子,你觉得,我们会让他过好日子吗?”
饶英真的慌起来了:“你、你们要做什么?”
卓蕴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阴狠:“我要让他考不上大学,找不到工作,讨不到老婆,生不出孩子,我要你们全家这辈子都活在恐惧中,贫病交加,永无宁日,我要让林泽,生,不,如,死。”
在她恶魔般的低语声中,饶英朝她扑了过去:“我杀了你!”
这一幕就发生在挡风玻璃前,赵醒归全看在眼里,上身往前一扑,叫出声来:“小心!”
谁都没看到卓蕴嘴角出现的笑意,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饶英的巴掌重重落在卓蕴左脸颊上,把她扇得往右边倒去。
卓蕴右边是什么?是那辆横着的电瓶车。
电瓶车右边又是什么?是那辆昂贵的宾利。
卓蕴整个人撞在电瓶车上,也不知怎么的,连人带电瓶车往宾利车头冲去,发出的响动特别大,围观路人齐声惊呼,苗叔和保安立刻冲上去,保安去拉饶英,苗叔去看卓蕴。
电瓶车歪倒在保险杠上,卓蕴压在电瓶车上,正在哼哼唧唧地叫疼。苗叔把她拉起来,她回头看了眼成果,非常满意。
电瓶车先不提,宾利的水晶大灯砸裂一个,车头黑漆也划伤一大片,保险杠被挡着看不清,估计也有损坏。
饶英已经懵了,看看自己的右手,这一巴掌威力这么大吗?她的确挺用力,但也不至于把人扇飞出去啊,踹一脚都不过如此吧?
卓蕴指挥苗叔:“苗叔,保护现场,拍照留证,报警,找律师,我要告她打人,还有财产损害。”
饶英愣愣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大姐,麻烦你搞搞清楚,现在是法制社会,我可是个守法公民。”卓蕴揉揉摔疼了的屁股,又指着宾利车说,“苗叔,告诉她,这车叫什么。”
苗叔:“宾利飞驰。”
卓蕴:“落地价?”
苗叔:“大概四百六十万左右。”
卓蕴潇洒地一撇头:“你估一下车损。”
苗叔托着下巴看车头:“这漆划成这样,要全车做漆了,估计要十几万,车灯,三四五万吧,至少三万打底,保险杠……”
听着听着,饶英已经面如死灰,卓蕴笑嘻嘻地说:“林泽妈妈,你的电瓶车应该没买保险吧?我也不太懂法律,不过我觉得这应该是你全责,至少80%的责任归你。你看,电瓶车是你的,也是你拦的车,我呢,也是你打的。”卓蕴说着又揉起了屁股,“哎呦呦,我摔好疼,可能还要验个伤。”
饶英:“……”
“是不是没想到,一巴掌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卓蕴不笑了,目光又冷下来,“林泽撞赵醒归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后果?”
从头到尾,卓蕴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激怒饶英,让她在车头前方动手打人。
卓蕴无所谓能不能在语言上替赵醒归讨得公道,无所谓别人是站队林泽还是站队赵醒归,赵醒归也不稀罕林泽的道歉,所以,对于两年前的那场事故,卓蕴认为已经没有讨论的必要,因为赵醒归瘫痪的事实无法改变。
但是,卓蕴知道,对林泽一家来说,实实在在的金钱赔偿会令他们非常痛苦。
她成功了。
而这一次,赵醒归不会再因为善良而放过他们。
饶英呆呆地站着,问卓蕴:“你到底有没有证据?”
卓蕴斜眼看她:“没有。”
饶英倒吸一口气:“没有录音?”
卓蕴:“没有。”
“你!你个小biao子!你骗我!”饶英指着她,卓蕴立刻打开车门逃进去,饶英冲过来发疯一般地敲打门窗,又哭又叫,接着又跑到车前扶起那辆电瓶车想要逃跑。
苗叔当然不会让她溜走,和保安一起拦住了她,饶英怒火冲天,骑着电瓶车去撞宾利,嘴里喊着:“要死一起死!”
她被英勇的保安从电瓶车上拖下来,电瓶车因为惯性一头撞上宾利,苗叔继续摸下巴:“唔,四万吧。”
有个围观的男人说:“错啦!这个坑得六七万。”
另一个人说:“这车居然要四百多万?能买钱塘两套房啊!”
正在保安手里挣扎的饶英:“……”
她白眼一翻,瘫在地上开始捶胸顿足,撒泼打滚,路人看西洋镜般地看着她,指指点点,还有人拿手机拍下来。
她一定在咒骂卓蕴和赵醒归,不过,这些声音都被挡在了车外,两个当事人谁都听不见。
警察和律师都来了,苗叔在和警察说话,饶英突然从地上翻身而起,冲着宾利车头扑通跪下,不知在喊什么,警察和苗叔想把她拉起来,怎么也拉不动,她的衣服往上耸,白花花的肚皮都露了出来。
赵醒归看着这荒诞的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爽吗?未必啊。
卓蕴握住他的手,赵醒归扭头看她,卓蕴说:“不用同情她,人要对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你已经给过林泽好多次机会,如果不是因为他妈妈贪心,想来找你讹钱,这事儿根本就不会发生。”
赵醒归说:“谢谢。”
“谢我干吗?”卓蕴说,“就是把你家车给搞坏了,不过还挺值的,对吧?”
赵醒归问:“你刚才对她说了什么,她会动手打你?”
“没什么,就是吓唬她一下。”卓蕴笑笑,“赵小归,你记住,这事儿该赔多少就多少,你家拿着就是,不用去管他们家有多可怜,会不会揭不开锅,要不要卖房赔钱,那不是你该考虑的事。”
“嗯。”赵醒归点点头,抬手摸上卓蕴的左脸颊,又红又肿,他心疼极了,问,“疼吗?”
“不疼!”卓蕴笑得好开心,眉飞色舞地说着,“这辈子从来没这么期待过被人打耳光!她打我的时候,我就想,啊,终于要考验我的演技啦!哈哈哈哈……”
第61章 、“你变大小脸了。”
赵伟伦是车主, 赶来现场和警察、钱律师一起处理车损事故。
饶英还在一哭二闹三上吊,说是卓蕴威胁她,她一时脑子发昏才打人, 但她没有证据,卓蕴那些话说得很轻, 谁都没听到, 行车记录仪也录不进。
监控拍得清清楚楚, 周围人证众多,二中保安也愿意作证,整件事就是饶英在找茬。
有路人起了恻隐之心, 聊到网络上看过的一些新闻案例, 说是什么电瓶车、快递三轮车不小心撞了豪车,豪车车主看对方无力赔偿,就没问对方索赔。
赵伟伦听到了一些闲话, 沉着脸对钱律师说:“找4S店定车损,要求全赔, 不接受调解, 赔不出就起诉,让法院强制执行。这件事由你跟进, 我只要结果,过程不用汇报。”
钱律师应下:“好的, 赵总,我明白了。”
卓蕴和赵醒归不用再留在现场, 准备回家,宾利要被拉去4S店, 赵醒归只能换车。
卓蕴把自己的车开过来, 又从宾利后备箱搬下赵醒归的轮椅, 装好后推到后车门边。
有几个路人从头到尾都在,之前看饶英不停地拍车门,喊人下车,对车内人一直很好奇,这会儿总算见到那个神秘人的真容。
那就是一个高中男生,穿着二中校服,身材高大,容貌英俊,只是……他从车厢往轮椅挪动的样子,任何人看了都会感到心酸、惋惜。
赵醒归在轮椅上坐好,摆好双脚,抬起头就看到不远处的饶英,警察在向她问话,她的视线却只落在赵醒归身上。
饶英眼神怨恨,刚要张嘴骂人,钱律师开口了:“我劝你冷静,你要是再撒泼,我们会一条条来和你算账,都是钱。”
饶英瞪着钱律师:“你们也就仗着有几个臭钱,专门欺负我们这种小老百姓,想要我赔钱?没门!你有本事就抓我去坐牢!”
钱律师笑笑:“我老板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要是赔不起,坐牢也可以,我觉得我老板会更乐意看到你坐牢。不过你要想好啊,你坐过牢,你儿子以后考公考编都没戏。哦,我差点忘了,他本来就没戏,他有精神病史,普通工作都不一定找得到。”
饶英:“……”
她瞬间变脸,又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钱律师,希望他能在赵伟伦面前帮她求情,钱律师懒得理她,去和苗叔说起了话。
赵醒归已经转着轮椅来到卓蕴车边,赵伟伦护着儿子,看他爬上副驾驶座。
赵醒归问:“爸,妈妈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一点,我给她打了个招呼。”赵伟伦拍拍儿子的肩,“放心吧,你妈妈会熬过去的,记住,爸爸妈妈都很爱你,你千万不要怀疑这件事。”
赵醒归“嗯”了一声,卓蕴已经坐上驾驶座,赵伟伦与他们说再见,把副驾门关上了。卓蕴扭头一看,赵醒归安全带都没扣,便俯身过去帮他系安全带,赵醒归低头看着:“啊,我忘了。”
赵伟伦还在车外看着他们,卓蕴不敢太过放肆,只悄悄捏一下赵醒归的左手,说:“走了,我们回家。”
回紫柳郡的路上,赵醒归才想起问卓蕴:“卓老师,你怎么会来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