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越仪素来知道自己醉酒之后会出现间歇性的断片,所以应该会非主观选择性地忘掉一些东西,导致她对那次见面后来谈话的内容记得不甚明晰。
既因此故,那么她今晚的这个梦只是有点含糊不清,也可以说得过去了。
可即便是如此模棱两可的梦,也没妨碍她再次听到“分手”两个字从弈州嘴里吐出,这两个字把当年的她的酒意驱赶了一半,将她的犹疑与不舍冷却了一半,又把如今的她直接从梦中唤醒。
时越仪缓缓睁眼,头顶天花板吸顶灯的白光刺得她本能地闭着眼将头往右侧偏了偏,反复试探了三四次,方才能够适应光亮的强度,摁亮手机的锁屏瞧了瞧时间,也不过才凌晨四点不到,仍然感觉梦中头痛的感觉十分真实,或者说,她真的喝大了都没有现在这般难受。
点在锁屏界面的大拇指直接左滑进入相机,通过手机的前置摄像头,她看见了自己面色潮红的模样,这个颇显气血好的面相,真是怎么瞧都像是一幅生病的尊容,再加上她四肢也感觉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不用说她也知道自己这是又发热了。
忽觉窗户有一缕晚风偷溜进来,时越仪鼻子一痒,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震得她脑袋越发地晕了,挣扎着撑了起来,整个人都头重脚轻的。
最后,得益于被经纪人勒令长年累月去健身而锻炼出的意志力,她顽强地迈着稍显踉跄的步子,摸到了前两天跟组医生开给她的药,她咬开一袋退烧冲剂,倒在了一*杯常温的矿泉水中,搅拌搅拌,抠出一粒消炎药,一起吞下肚了。
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小感冒,时越仪没打算惊动任何人,也没打算深更半夜地跑去医院挂吊瓶,毕竟她既不想得个耍大牌的帽子来戴戴,也不想被娱乐记者拿着半夜就医的由头来做文章乱开脑洞。
当然,求生欲还是让她在合眼睡觉给自己的助理姑娘小悠发了一条简短的微信:“明天早上记得准时来敲门叫我起床。”末了,还不忘加一句温柔的“晚安”。
这样的话,万一她明天早上还没退烧而睡得太死,也会被助理的拍门声吵醒,不至于一个人在酒店的房间烧糊涂了。
然而第一天,时越仪还是被自己定的闹钟吵醒的,万幸,感冒已经好了大半。于是自然的,让助理叫起床的plan B也没派上用场,她出门的时候,助理的手虚握成半个拳头在门前正要敲下来,还差点砸在她未施脂粉的脸上。
差点被打的人还没说什么,差点行凶之人反倒恶人先告状,退了半步,后怕地控诉:“越仪姐,你吓死我了。”
这要换做平时,时越仪定是要同这姑娘好好贫一贫嘴,然后俩人一路怼到开工的,但今日,她只是言简意赅地说:“你摸着良心说,咱俩到底谁吓谁?再说了,我这张脸,砸破了你配得起?”说完这句话之后,在坐车去片场的路上,时越仪安静了一整段车程。
下车的时候,抬眼的视线与弈州的撞上了,时越仪更是面若寒霜,犹如被人下了哑药一般,一声不吭地从他身旁绕过,在俩人擦肩而过之时,她还特意加快了脚下的步伐,闪进了她独享的化妆间,留下一头雾水的助理与这位幕后新贵面面相觑。
第10章 .精湛眼技恐怕要辜负好意了
可能时越仪最近与生病二字格外有缘,短短几天内就发了两次烧,今天要拍的戏当中,还有一场是要装病撒娇的戏份。
按照原著和剧本所写,此时的女主尚在少女时期,浑身上下的娇弱与鬼灵精怪还没褪去,一时心血来潮的装病,也不过是为了测试自己在意中人心里的分量,也为了从他那里能够获取到多一点的关心和在意。
那边道具组还在调试,这边时越仪和徐睿嫌室内空气不流通,拿着剧本往外走去。
本打算就站在门边对戏,恰好此时弈州也走到了门口,似乎是要来拍摄现场当监工。
徐睿礼貌而不卑下地打了个招呼,时越仪则是装作没看见这个人。
她用不拿剧本的那只手的肘部顶了顶徐睿的胳膊:“这里人来人往的,咱就别杵在这当门神了吧。”
说着,抬起下巴往旁边一棵树指了指,俩人又将阵地转移了过去,弈州也没有再做过多的纠缠,微笑颔首算是回应,路过她身侧时,正好瞥见她用记号笔备注在剧本上的字——偷看时注意眼睛和眼神的管*理。
按照剧本所写的,她知悉徐睿演的三殿下来了自己家中登门拜访,特意遣贴身丫鬟去前厅说自己病了。
知晓女儿心事的父亲知道不能改变女儿的主意,便想着让两个年轻人多相处相处培养感情也是好事,这样,起码这位皇子殿下可能会多几分真心对待女儿,所以才有了男主入女主闺房探病的这一幕戏。
因为并未参与这一阶段的剧本改编,弈州对于这一段不太熟悉,但以他对时越仪的了解来看,她为女主角设计的小动作一定包括了单眼小wink。
进门之后他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场景的配布,根据床上枕头摆放的位置便可轻易判断,时越仪等下是要闭着右眼睁开左眼的。
弈州思索了不到两秒,走到陆觉面前提议道:“导演,按照这个方位,头躺在床上正对着大门口,这是不是有点不合理?哪有闺阁千金的卧榻正对着风口的?我觉得我们如果把枕头调转方向换到另一头会不会更合适一些?您觉得怎么样呢?”
本以为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小事,他们大概也会同意他的观点,哪知陆觉这个执行导演还没发话,美术指导倒是先表达了坚决的反对意见。
他说:“风口不风口的不是我们需要关注的点,重要的是,这个枕头的摆向还会影响整个房间布局的美感,而且按照这个布局,放在那头更是大忌讳。”
被美术指导一提醒,陆觉顿时想起来了:“对,据说,据原著的描写,这座宅院的风水形势挺微妙,一念招福,一念致祸,头与房门微微错开一点,但又尚在能看到外面景色的位置,既能冲散宅中的一些浊气,又是个守财转运的好方位,主人家在装潢时一定会考虑这一重含义的,否则就不符合我们的女主角她父亲重视风水的人设了。”
弈州的嘴角抽了抽,神特么符合看重风水的人设,观众也不逮着这点来打吧,因为大部分观众压根儿也不懂风水知识啊。
设想中的共识没有达成,可出于对时越仪工作的考量,弈州仍是坚持想要更换,对面二者则自然是跟他站在相反的立场。
眼看着他们一言不合就要吵起来了,在不远处跟徐睿对戏实则一直在暗暗观察着里边情形的时越仪发现屋里的势头貌似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