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左右,大巴车在山脚下停下来,江诗凝看了看手机,已经没有信号了,不知道今天赵满心会不会有事找她。
九月下旬的深山中,正午时分温度也只有二十度左右,一下车就能感受到冰凉的空气,几个穿着皮肤衣的队员搓着胳膊念叨着冷。江诗凝穿的是单层冲锋衣,背包里备着一件速干长袖和雨衣,要是山顶冷的话就把长袖在穿上。
天气很好,湛蓝的天空下飘着大朵大朵白云,高处的风车寂寞的转着。一个牧羊人骑着马赶着一大群白花花的山羊从他们面前达达的走过。牧羊人的脸色成黑红色,写满沧桑故事,与羊群一起在山中游荡,他的故事应该被孤独填充的吧。
今天的路线不算艰难,全程十二公里,上升七百米左右,先到玉石梁,然后穿越一段明长城(也有资料说是北齐古长城),到达喜鹊梁,最后从喜鹊梁下撤回京。阿板带着大家从一处不明显的小路做为起点来时爬山,队伍排成一队,浩浩汤汤的上山了。
刚开始爬升时江诗凝还能跟得上阿板,半个小时之后她的体力就被耗尽了,不得不停下来休息,渐渐地落在后面被冷渡捡到。冷渡见到江诗凝哈哈一笑说:“江鱼儿,又拾到你了。”
大圣坐在上方的一个拐角处边休息边等江诗凝,他摘到帽子扇着风说:“小鱼儿加油啊,快到山顶了。”
唐果果在江诗凝吭哧吭哧用力爬了半天,一屁股坐到地上说:“不行了,我不行了,我要喘口气。”
大圣说:“空青,这不像你啊,你怎么会爬不动呢?”
唐果果气喘吁吁的说:“老了,爬不动了。”
大圣摇着帽子呵呵一笑,说:“每天下班跑个十公里拉练拉练就不累了。”
江诗凝打住大圣的话说:“你快停住歇歇吧,还每天跑十公里,空青要是能每天跑十公里,我每天就能跑十五公里。”
唐果果一听立马接话道:“诶,还真别说,我从明天开始跑十公里,你跑十五公里怎么样?我们俩互相打卡。”
江诗凝笑着说:“我不要,你爱跑不跑。”
白旧说:“鱼儿姐姐可以下班跑着回家,比十五公里还多呢。你要是跑的话,叫上我啊,我陪你一起跑步。”
江诗凝对白旧说:“我谢谢你啊,你可不要跟他们学坏。”
白旧笑着说:“我说的是真的。”
唐果果摆出一脸吃到鲜瓜的表情,调笑着说:“哎呦,挺好的啊,还有小鲜肉陪跑,江鱼儿你赚大发的了。”
江诗凝“哼”的一声没说话,她从包里摸出一快巧克力说:“我要补充些能量走快点,不跟你们这些弱驴走在一起了。”
大圣阴阳怪调的哎呦两声说:“我们是弱驴,行,你这个强驴请走前边。”
江诗凝暗暗下定决心要赶上阿板,跟阿板走在一起。她吃完巧克力喝了半瓶功能性饮料,飞快的爬到大圣所在的位置,挑衅的看了他一眼说:“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我们家空青就交给你照顾了,江湖再见!”说完,大步从他面前走过,白旧紧随其后也走到大圣上面去了。
唐果果在下面大叫:“江鱼儿,你真够意思!”
大圣笑着对唐果果说:“不管她,一会她就又走不动了。”
大圣只当江诗凝赌气快走几步,他没想到这一别,再见面时就是在大巴车上了。
江诗凝渐渐适应爬升的强度,白旧的节奏始终和她保持一致,他俩一鼓作气超过好几波人,从草甸走进白桦林,又从白桦林进入松林,穿过松林又来到草甸,最终在前队停下来吃午饭的山顶追上阿板。
一路上走得匆忙,来不及欣赏山林的美妙,趁停下来休息的时间,江诗凝抓紧时间拿出相机拍照,她装作给山顶所有人拍照,不着痕迹的给阿板拍了几张单独照。江诗凝想,也许阿板知道她的用意也不会在意,他的心思不在她身上,他的心思在一个叫晓晴的女人身上。晓晴阿板的爱人,两三年前江诗凝偶尔见她和阿板一起出来爬山,那时候的阿板还有这么冷,不知为何,这两年一次也没有见过晓晴了。江诗凝也曾问过阿板,阿板连敷衍都没有的转身走了。江诗凝也去问过河蟹,河蟹喝着一碗酒说不清楚,江诗凝就狠狠的嘲笑河蟹一番。
白旧从包里拿出一包豆干和一块面包给江诗凝,让她先吃点东西在拍照。江诗凝放下相机,接过白旧给她的食物,在白旧身边坐下,拿出她包里的吃食分享给白旧。美食嘛,当然要分享。
山顶的风呼呼的刮着,人坐下来一会就觉得冷,尤其被汗水打湿的内衣没有干之前,贴着皮肤上像是裹着一层薄薄的冰。脚下的各色野花已经退去鲜亮的色彩,向死忙逼近。有的野花结出饱满想种子,可怜的花瓣就枯萎在种子的周边。江诗凝看的心里一阵悲凉,大自然的竞争无处不存在,无时不残忍,谁该落幕谁该上场都有它的规则。
远处山梁上一排排的风车各自转着,深蓝色的天蓝的没有一丝杂质,大朵大朵的白云沉甸甸的垂在半空中,如果它们能在低一点点,肯定会被转动的风车搅碎打散。翠绿色的松林变成墨绿色,像一块块深色的补丁点缀在群山中。白桦林的颜色是干巴巴的浅黄色,不过它们很快由浅黄色变成亮黄色,到那时整个大山也将变成昏黄的颜色,百花凋落,百草消亡,沉默的沉默着等待下一个轮回。
离江诗凝坐着休息的地方的不远处就是一大片白桦林,一会他们将要从这片白桦林穿过去到达明长城所在的地方。
明长城也有资料说是北齐古长城,从长城破败的程度来看应该是北齐古长城,已经完全没有城墙和城堡的样子,只剩下一条长长的碎石堆蜿蜒盘旋在山梁之上,延伸到远方,消失在视野尽头。盛夏时节,有体力好的强驴会重装到这里露营,不知睡在如此破败的长城的脚边,夜里会不会有铁马冰河入梦来。
江诗凝对荒凉向来没有抵抗能力,她喜欢荒凉,着迷于荒凉,悲痛于荒凉,在荒凉中做梦,在荒凉中沉默。她想大山对于她的魅力就是它苍翠之后的荒凉。走进荒凉的大山之中,荒烟蔓草没过大半个身子,四顾环望,看不见希望,名利,金钱,感情都不在重要,身在荒凉之中,只管一心一意的颓废失落失望就好。
阿板在荒凉之中也是最好的阿板。他站在古长城的废墟之上,遥望天地群山,风吹乱他的头发,风拨动江诗凝和白旧背包上的古铜色铃铛,“叮铃铃,叮铃铃”的空灵清脆的声音向四周一圈圈扩散。阿板回头看江诗凝和白旧,江诗凝好像有心灵感应一般也看向阿板,阿板接触到江诗凝的目光便扭头走了。他沿着古长城废墟向前走,身后跟着一行做梦的人。
第五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