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舒雁很久没来过了，对这里一时间还觉得有点陌生。谈致北家变化好像不算很大，但每一处的小改动都显露着时间的变迁，让她稍微有点恍惚。
不过没什么关系，她以后可以慢慢重新习惯。
谈时凯声音从画面外面传过来，压低了声音，语气中满是气定神闲与幸灾乐祸：“看得清楚吧？我和酒吧老板有点交情，在监控室录实时监控给你，够不够意思？这边实在不适合你们来，要不我还真想招呼你们过来看看现场，不过有我转播也是一样的。”
确实很够意思，不是他这样人脉广的还真拿不到这种一手转播。方舒雁下意识点点头，视线专注地落在直播画面上。谈致北对电话那边的谈时凯说：“别说话，影响我们看转播。”
谈时凯：“……”
这是什么倒霉催的表弟。谈时凯的手从镜头外伸了过来，朝他竖了个中指。
嘴上说着嫌弃，谈时凯的身体倒是很诚实。画面的主角们开始争执，谈时凯找的酒保隐秘地将录音设备贴在了不远处的墙上，让他们成功实现了音画同步。
这间酒吧是本市知名的gay吧，光线暧昧昏暗，方便人做些互相看对眼的事情。不过档次颇高，一般都还算闲适安静，很少有像今天这样菜市场一样的吵闹时分，吸引了诸多视线。
闹剧中心是个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中年男人，此刻正面色恼怒地拨开围在中心的数个男人，怒火中烧地厉声道：“滚开！再不走我叫保安了！你们在这里闹也不嫌丢人！”
围着他的几个人看起来都年纪轻轻，长得颇为一致，都是五官柔和气质清纯的类型，基本上可以称上一句男孩，气质都很干净，看起来一水的初恋校草款。
不过校草们的脸色现在都很难看。领头的男孩拦在中年男人正前面，挑高了眉毛冷笑。
“林睿弘，你也是个有脸面的社会精英，成功人士，这么坑我们这些穷人良心不会痛吗？我们几个跟了你，没捞到半点好处不说，还被你传染了病，你现在想要把我们一脚踹开，翻脸不认人？想得太美了吧？”
几个男孩脸上都浮现出愤怒的表情，其中一个脾气不太好的当即朝林睿弘吐了口唾沫，满脸的晦气嫌恶，带着撕破脸后的有恃无恐。
林睿弘的脸色比他们更加难看，他恼怒地重重哼了一声，冷笑着开口。
“我传染你们？我还要说你们传染我呢。我这么多年都没得病，不过是之前和你们一起玩了一次，就被传染上了，我都还没挨个去找你们麻烦，你们现在竟然主动过来了？你们知不知道得罪我是什么下场？都不想活了是不是？”
他家大业大，在本地的基圈里也算是很有名气。男孩们听到他话语中的威胁，好几个都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多少有点胆怯。
领头的男孩却不怕他，依然拦着他的去路，冷笑着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
“怎么，害我们变成这样，现在开始用强权压了？你们宏熙知道自家老板是个带病的脏东西吗？我们这些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本事你就整我们，我们除了一条贱命没什么好失去的，你呢？听说你还有孩子？你可太恶心了，怎么早没有人曝光你？合该我们做这个正义使者——”
他拿别的威胁，林睿弘都能不在乎。但他说到公司，说到孩子，顿时让他瞬间暴怒。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威胁我？”林睿弘冷笑着问，一脚踹在他正胸口，将他踹翻在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小东西倒是挺敢想的，谁给你的胆子？你以为你发出去就会有人信？别搞笑了，我看这次正好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资本。”
男孩被他一脚踹倒在地，他的同伴们都过来扶他，面露凄然。男孩眼底一片血红，脸上逐渐带上了一丝疯狂之色。
“你以为你这能一手遮天不成？我相信这个世界还是有正义的！我一条贱命，死不足惜，但我哪怕是死，也要把你拖下水——”
他神色癫狂地掏出手机，点了几下，突然神经质地大笑起来。
“你看我行不行，林睿弘——你看你能不能一手遮天！真以为这个世界没正义了不成——”
方舒雁看得默然，忽而听见谈致北轻轻地笑了一声。
他说：“正义这不就来了么。”
方舒雁转头看他，看到他拿出手机，精准地搜到男孩刚发出来的动态，分享到一个群里。
两分钟后，一个知名博主转发了这条动态，引起广泛注意，广泛传播开来。
方舒雁唇瓣微张，看了他一会儿，又看了眼面前的直播。
监控画面里男孩们被林睿弘踹翻在地，他已经怒气冲冲地径直离开。
方舒雁问：“你做的？”
谈致北点点头又摇摇头。
“人是我找的。”谈致北平静地说，眸光沉静，“但我没那个本事强迫林睿弘入套，事情都是他自己主动做的，我只开了个头，剩下的事情全凭他配合默契。”
方舒雁唇弯了弯，没带什么笑意：“这么多年了，还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谈致北笑笑，眸光悠远。
他说：“他不止我一个孩子。这件事情现在曝出来，我下一步打算教他那些私生子女们怎么做，他把持着公司那么多年，现在该下来换个人做了。那么多没名没份的孩子，憋屈地过了那么多年，也该找他有仇报仇了。”
他说完这些，顿了顿，转头看向旁边的方舒雁。
“觉得我心狠吗？”他低声问。
方舒雁眨了下眼，反问他：“我要是觉得，你怎么办？”
谈致北眉头稍稍拢了一下，沉默一会儿，说：“那我就努力补偿一下。”
方舒雁稍稍扬眉，有点好奇：“怎么补偿？”
谈致北无声地挑了下眉，没再管面前还在转播的投屏，从沙发上站起身，拉住她的手，带她走向客厅的另一角，窗边的三角钢琴旁边。
谈致北坐在琴凳上，将她环在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打开琴盖，指尖放在琴键上，在上面随意地弹出几个音。
钢琴声音悠扬，谈致北的指尖修长，落在上面赏心悦目。
他指尖轻盈地跃动，流畅地弹出一小段曲子，陌生动听，婉转悦耳。方舒雁听了一会儿，听出是他刚发的那首歌。
《亲爱的北极星》。
谈致北抱着她，两人共同坐在钢琴面前，身影重叠在一起。
“我听说你小时候很想学钢琴。”谈致北轻声说，“以后我教你好不好？”
方舒雁眼睫垂敛，视线落在他的指尖，看了一会儿，唇角弯起。
她背对谈致北，笑得很甜，像昔日那个心怀欣羡的小女孩一样期待，轻快地说：“好啊。”
第64章 Chapter64
林睿弘的事情,在网上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谈致北找了人推波助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上讲，基佬骗婚和资本家龌龊内幕也天然自带流量,谈致北开了个头，后面甚至不用他费力推波助澜,事件自己就发酵开来，引来围观者众。
如果说网上舆论的不堪，对林睿弘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困扰，那现实中面对的发难,则是确实给了他当头一棒。宏熙是林家的祖业,虽然在林睿弘手上发展得不错，不过同一辈的继承人就不止他一个,下一辈他的四个私生子女更是虎视眈眈,趁着他风评不堪,都在蠢蠢欲动地推波助澜。
在多方的共同努力之下,宏熙的董事会很快罢免了林睿弘的职位,而后公司陷入了几个顺位继承人争得头破血流的画面,其动静之大，闹得之难看,半个上京商圈都在看笑话。最后甚至闹到了媒体上,让大家对林家的混乱程度有了清楚的认知，过足了吃瓜的瘾。
值得一提的是，林家后院起火，甚至烧到了谈家这边。当年谈家和林家的联姻为何一拍两散,从亲家变成仇家,原因没公布过，但基本上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现在林家人竟然厚着脸皮找上门来,想和谈致北这个林家的孩子搭个交情，话里话外都是想拉谈家共同结盟的意思。
家族面子大过天的谈老爷子已经故去，现在谈家当家做主的是谈时墨，当然不可能给林家人这个面子。不过他没直接拒绝，和林家放出话来，说让林睿弘亲自滚过来谈，不然别说什么诚意。
来妄想找谈家结盟的林家人其实是另一批人，并不是和林睿弘一伙的，当然并不想真让林睿弘搅合进来，对此推三阻四，根本不想传话。只是谈时墨既然放出话来，当然是要让林睿弘知道的，林睿弘得知之后，倒是颇为能屈能伸，当即一口答应下来，如约来到谈氏的会议室里。
打开门的时候他就脚步一顿，脸上飞快地闪过了很多表情，复杂得厉害。
坐在主位的谈茉莉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看着他的视线仿佛是在看陌生人。她的目光落在林睿弘脸上，仔细地看了他一眼，无悲无喜地端坐着，对他的出现无动于衷。
她说：“看着还有点眼熟，仔细一看，这不是我的前夫么。”
林睿弘在门口站了一下，这才慢慢地走进来，坐在谈茉莉对面，和她互相对视。
他语气强自镇定地问：“你康复了？怎么也没告诉我一声。”
谈茉莉淡淡地笑了一声，说：“没特意告诉，你这不是也知道了么。”
林睿弘一时被噎了一下，到底是形势比人强，没再继续说什么，只将目光缓缓移动，又仔细地扫了下会议室。
还是没发现其他人。林睿弘忍不住问：“谈总呢？他说让我来商量一下结盟的事。”
谈茉莉道：“我侄子已经把这件事全权委托给我了，你想谈什么，和我谈就行。”
林睿弘顿时皱眉，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怎么能委托给你？！你懂什么生意上的事……”
“你觉得这是生意上的事？”谈茉莉讽刺地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问，“不是你个人弄出的丑闻吗？终于被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人渣了，自己不检点弄出的事，也配说是生意问题？”
林睿弘一时哑然，张了张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谈茉莉看着他，忽地露出个笑来，声音放软。
“不过呢，你毕竟是我曾经的丈夫，我儿子的爸爸，我呢，对你还是比对其他人特别的。现在主要就是很生你的气，你要是和我好好道个歉，我心情好了，说不定就可以考虑帮你一把。”
林睿弘的面上闪过一丝狐疑，不过他现在实在没有什么别的办法，短暂的犹豫过后，还是将声音也跟着放缓，说：“当年确实是我的不对，这些年我也一直都在反省，对你实在是不够好。不过你当年竟然拿着刀过来砍我，也实在是太凶恶了，这件事情你也有错……”
他说着说着，又不自觉挑起谈茉莉的毛病来，见到谈茉莉脸色沉下来这才醒悟，匆匆结束掉自己的指责，承认道：“总之还是我的不对更多，道歉我也没什么话说。你想我怎么道歉？”
谈茉莉笑了，表情甜美地朝他勾勾手指，笑着说：“过来，跪下。”
林睿弘一怒，声音骤然拔高：“你不要得寸进尺！”
谈茉莉看着他，稍稍扬眉，慢条斯理地问：“我得寸进尺了又怎么样呢？”
林睿弘顿时哑然，表情阴沉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起身慢慢走了过来，竟是真的在她面前跪在，看来的确到了束手无策的地步，能屈能伸得厉害。
谈茉莉笑着站起身，低头看了跪在面前的林睿弘一眼。
而后响亮的一巴掌甩了过去，力道极重，将林睿弘的脸顿时扇到一边。
“这一巴掌是替当年的我打的。”谈茉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冷笑一声，又是一巴掌扇过去。
“这是替儿子打的，和你这么个人渣东西有过关系，真是他这辈子唯一的污点。”
林睿弘被连扇了两巴掌，终于从极度震惊中回过神来，怒不可遏地站起身，反手就要朝谈茉莉脸上招呼。谈茉莉冷笑一声，先下手为强，一脚踢在他的两腿之间，让他顿时痛得佝偻。
“你真是我觉得最该把这东西废了的人。”谈茉莉说，脚尖在上面用力碾了碾，在林睿弘痛得躬身时，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好好想清楚，我就站在这儿让你打，你敢对我动手吗？”
林睿弘又被扇了一巴掌，人却好像反而更清醒了一点。他明白谈茉莉的意思——今天是他有求于人，没有别的办法，想要得到谈氏的帮助，谈茉莉怎么侮辱他，他都得忍着。
他的表情与脸色都极为难看，却到底没有再起身，也没有再反抗，就那么让谈茉莉一下又一下地扇着巴掌，拳打脚踢，半点都不敢还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