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霓正在办公室打报告,一杯星巴克忽然放在了她的手边。她抬起头来,迎面是实习生狡黠的笑容。
“困了吧?今天是你第一次上夜班,喝杯咖啡提提神。”
“……谢谢。”卫霓说,“多少钱?我转给你。”
“星巴克才几个钱啊。”实习生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就在卫霓身旁的空椅子坐了下来,“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大问题。”卫霓说。
“急救中心白天忙一点,晚上要轻松一些。”实习生喝着手里的星冰乐,悠然地转着椅子,“晚上只有你和我,还有李医生三个人值班。查房的时候李医生会来叫我们……你在做什么?”
“打十一床的报告。”
“那个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的患者?他明天就要转到本院去了。”
卫霓应了一声,作为肯定的答复。
实习生兴致勃勃地说:“你看了最新一期《柳叶刀》吗?上面就有我国院士发表的关于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的最新发现。”
“还没有看。”
“蔡正文院士你知道吗?去年我和他吃饭的时候,他就对我说起过他的实验。不过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攻克难题——大人物就是不同,人家一年能攻克的难关,给我十年都不一定能攻克。”实习生叹了口气,空着的一手把玩胸前那条夹着丝巾的辫子,“我什么时候也能在《柳叶刀》上发表一篇论文呢?”
转瞬她又神采飞扬起来:
“你要是想看《柳叶刀》的原版,可以找我借——医院里虽然订了中文版,但我还是喜欢自己琢磨原版的论文。你呢?你看《柳叶刀》喜欢原版的还是中文版的?”
卫霓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她的话,静静的打字声流淌在办公室里。
夜深人静,只剩少量值班的护士在走廊里走动,门外静得落针可闻。困倦侵蚀着人的意志,就连实习生也失去闲聊的精力,拿着只剩半杯的星冰乐,回到工位上玩起了手机。
卫霓刚打完所有报告,开着的门上响起两声指关节叩击的声音。
她下意识抬头,映入眼帘的是白日里见过的那张人脸。解星散冲她咧嘴笑了。
“医生,又见面了。”他说。
卫霓压下吃惊,站了起来。
“……有什么事吗?”
解星散朝外努了努嘴,说:“我朋友的眼睛夜里有点疼,我不放心就带他再来看看。”
听说是病人的事,卫霓连忙走出办公室。
眼角受伤的青年站在门口,一见她就像见到老师的小学生一样,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体。
卫霓让他在一张空病床上坐下,从白大褂里掏出小手电,仔细地观察青年眼睛的状况。
就像她白天的结论一样,青年的伤只是皮外伤,没有什么大碍。
“你感觉哪里不好?”她问。
青年忍受着她手里的灯光和对眼睛的摆弄,龇牙咧嘴道:“我……我也不知道,就是……就是怕有什么不好。”
这样的病人卫霓也不是没见过。
她关掉手电,说:“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再过几天就能痊愈。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去拍个片检查一下。”
“放心……放心……我就是心里不踏实。”青年说,“我能留下来再观察一会吗?”
可以,但是没必要。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卫霓说:“你可以留到你觉得舒服了再走。”
哪怕明天早上。
只要患者乐意,她还能驱赶不成?
她看了看时间,往她负责的床位方向走去,挨个检查熟睡或失眠的患者情况是否稳定。有个老头在她路过时正在数布口袋里零零碎碎的纸币,察觉她过来,连忙将补了又补的布口袋塞到了枕头底下。
如果卫霓没记错,这位没有家属来看护的患者从她六点上班起,便一直滴水未进,更不用提晚饭吃点什么。
怀着复杂的心思回到医生办公室后,实习生正在吃寿司,旁边放着一个外卖纸袋。
她坐下后,发现桌上也有一盒拼盘寿司。
“你吃晚饭了吗?”实习生问。
“……没有。”
“大意了吧。”实习生说,“急救中心的工作有苦又累,上夜班的得到早上八点才有人接替,晚上你不吃点什么,早晚要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