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朋友给我的。”顾荨面不改色道。
“你朋友真好啊，给你写了这么详细的提纲。”安洁又道：“是谁啊？成绩很好吧。”
“……你不认识，一个以前的朋友。”顾荨忽而弯唇，“成绩是挺好的。”
“能写出这种大神提纲的，成绩肯定不赖，那我抄好了就还给你。”
“嗯。”
刚从试卷中挣脱出来的周敏，推了推快要掉下的眼镜，“你花点时间，先把这种题型弄懂，以后做起来也就没那么难了。”
顾荨附和道：“先一个一个题型的弄清楚，一下子看太多会很杂。”
这也是他教训她时常说的话。
安洁长舒一口气后，轻轻点头“嗯”，却很坚定。
解放的下课铃声响起，一部分学生惬意的伸了一把懒腰，而还有部分学生则仍埋头于课桌，继续解答还萦绕脑中的疑惑。
顾荨收拾好书包，告别安洁她们，便随着人流一路走到车棚。
刚下课不久，正是车棚来往的高峰期，她发了个短信后，便推着自行车到一个较为宽敞的地方停下，不再移动。
十月份的夜晚，不再有连绵不绝地虫鸣声，依旧是昏黄灯光，却没了飞蛾扑火。一阵风袭过，悄然间已变成略带冷意的秋风。
路过的人会没事儿瞟上一眼，丝丝好奇放学了怎么还一直站着不动，但他们不会久留，因为无心顾及。
顾荨在等人，她在等杨徛。
晚自习那通短信是杨徛发来的，让她放学后先别走，否则……她没办法，经过良久思虑，只得约在车棚见面。
若是教室，注定会引起还在学校的学生的注意，而她不想受到那般关注。
并且，即便是再迟钝的人也应当有所察觉……她害怕被人看见。
“干嘛约在这里？”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声，吓得顾荨身体一颤，她转身看着依旧一身深沉的杨徛，不禁垂眉盯着车头，“顺便取车，你找我干什么？”
杨徛站在树影下，不快的皱了皱眉，“你有按照我给你的提纲复习吗？”
“嗯。”顾荨推动自行车缓缓应道。
见她反应平淡，杨徛跟上，隔着自行车走在她旁边，幽幽地说：“那本提纲可是很抢手的。”
只是其他人不知道它的存在，就算知道了也不敢要。
还未来得及思考，顾荨就顺口回道：“那你干嘛给我？”
两人不由都停下了脚步，一片缄默，微风也吹不走此时的沉静。
她后悔自己的口快，捏紧车把，思索着该怎么打破这般沉默。
他说让她要有自知之明，所以她不敢太自恋……却又莫名的在意。
他情绪无常，她看不懂他。
“你找我就是问这个？”
最终还是她先行开口，打碎了这份安静，她推着自行车继续向后门走去。
车棚就搭建在后门旁边的一块空地上，大多骑车的人都往这里走，她也不例外。
见他依旧不语，顾荨小心的抬眼瞄向他，此时后门的人很少，路上只有稀疏的几人骑着车远去。
“那我先走了。”顾荨站在路边的岔道口上顿了顿又说：“谢谢。”
还未等她骑上车，车把就被他拉住，顾荨困惑的看向他深邃的眼眸，不解他要作甚。
只见杨徛从包里拿出一张理综试卷递到她面前，黑夜里他撇过视线，看不出什么情绪，“拿回去做。”
顾荨盯着试卷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有试卷。”
“这个比较有效，你做再多相同的题也没用。”
随后，杨徛有些不耐的将试卷塞进她怀里。
顾荨垂眼，看着昏暗灯光下朦胧的试卷沉默片刻，借着冷风轻轻说：“我可以自己复习，你以后不用这样麻烦了。”
她能隐约明白他的好意是为何，并不感到讨厌，却还是忍不住想遏制。
杨徛紧了紧眉，不甘的盯着顾荨卷翘的眼睫，生气，还有些难言的苦涩，“你确定你有时间，且高效的复习好？”
“我可以找时间。”
她知道他指的是兼职没有时间复习，却依旧倔强的抿唇反驳。
她现在每周也只有一天可以兼职，其余时间都是在学校上课复习，到了下学期，她便不会再去兼职，而是像他们一样全身心的扑在高考上。
寂静的道路上，偶尔会经过几辆车，不过都迅速驶过，似乎并不在意街边这对学生。
杨徛站在风中看了她良久，眉宇间凝集这不少烦闷和苦味，他弯下腰，逼近她的脸庞，迫使她看向自己。盯着她清亮的双眸，抿嘴犹豫须臾，认真而紧张的缓缓吐息。
“你真的不……”
“杨徛。”
顾荨突然出声打断。
杨徛一愣，待看清她慌张的神色，略有所感。
她向后退了一步，拉开跟他的距离，地上的两个影子悄然拉开了距离也变得悠长。
“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没有丝毫犹豫，一说完，顾荨便骑上车扬长而去，留下他一人在寂冷的街边忧叹。
她不清楚杨徛方才要说什么，却不由的阻止他继续开口，害怕与期待相缠，她本能的做出了反应。
羡慕
高三，时间都被安排得满满的。
他们大都在教室里坐一整天，偶尔放风出去上个厕所，因此顾荨也很少在学校看到他，这也让她莫名的放松不少。
恰逢周六放学，安洁突感近期自己进步了一丢丢，便想拉着顾荨和周敏一起去外面吃个晚饭。可惜周敏有事推辞了，原本以为会散了的顾荨瞧见安洁可怜并期盼的大眼珠，无奈的点头答应。
周六晚上和周日白天不上课，顾荨都是打算去兼职的，可看到安洁楚楚可怜的样子，只好无奈应答。离上班还有些时间，应该来得及的。
顾荨背着书包靠在长廊便的围栏上，手里也紧紧的拿着一个粉色书包，正所谓人有三急，安洁趁着还没离校果断的去了厕所解决，以免等下出校后还到处找厕所。
等了几分钟也不见安洁出来，顾荨了然可能还要再等上一阵，也不是着急，只是有些无聊的扫视了下周围的教室和路过的同学。
扫过一抹倩影，她略微一顿，也就一瞬便移开了视线。
她不想再跟她有所牵扯，上次的事情已经让顾荨对她仅有的好感荡然无存。
她不想，奈何对方却在经过时执意的停在她面前。
杜梦西像白天鹅般微微抬起高傲而美丽的脖颈，嘴角轻翘的弧度带着显然的嘲讽之意。
“你可真幸运，什么事都没有。”
“应该是你比较幸运，你该庆幸楼梯里没有监控。”
顾荨冷视她的嘲讽，不以为然的冷哼。更让她觉得讽刺的是，过了这么久，杜梦西竟还敢提起这件事。
杜梦西若有其是的点头，嘴边的嗤笑依旧不改，眼底却多了股怒气和咄咄逼人，“可我的确是因为你才受伤的。”
她们的会面注定引起路人的注意，却无人再去在意。
顾荨顿时轻笑一声，她奇怪地看着杜梦西满脸的理所当然，此刻才发觉原来校花的脸皮也挺厚的。
她摩擦着左手背上淡淡的印子，语里尽是冷然，“论道歉的话，应当也是你。”
虽然她不认为杜梦西会道歉，但还是好心地提醒她不要太过无理。
看到厕所门口的安洁，顾荨便抬脚准备过去，刚踏出一步就被一道冷讽刺声叫停。
“孤儿，是不是都爱抢东西？看到一点甜头就想扑过去。”
顾荨侧身冷视着这个高傲得让她十分讨厌的女生，她并不恼，甚至还有点想笑，真的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了。
“你真的让人很讨厌。”冷漠的偏回视线，反讽道：“他不是物品，也不是你的。”
说罢，不留痕迹的继续向前走去。
之前不理解为何她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如今再回以起她以前说过的话，才恍然明白原来一直都是因为他，所以才不觉的失笑。
杜梦西抿着红唇，捏紧指尖自语道：“彼此。”
她知道杨徛不喜欢自己，可就是不想输给一个一无是处的孤儿，一个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比不过自己，连活着都费劲的顾荨。
那晚，她在车里看到了他们，正是如此，又不由激起了她的愤怒和恨意。
只觉得那晚，他眼底的温柔很刺眼，很恶心。
安洁接过书包，疑惑的瞟了眼已经走远的杜梦西，有些担心的望向顾荨，“你不用在意她，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什么好怕的。”
“我不在意，不过你讨厌她？”
能感觉到安洁语气里对杜梦西算不上友善，所以她才迷惑。
“不算太讨厌，只是……经过上次事后，我感觉她也没那么好了。”
“你就那么相信我。”顾荨嘴角一扬，“万一我说的是假的呢？”
“啊？你对我说过谎？”
她正是因为相信顾荨，站在她那一方，才能毅然肯定杜梦西的谎言。
“说过。”
她对安洁说过很多谎话，一些小小的谎言，却慢慢堆积起来，此时毫不保留的招供，只因为一个人不可能从不说谎，至少此刻此问做到诚实。
安洁显然很满意顾荨的坦白，她挽起顾荨的胳膊轻快的走下楼梯。
“嘿嘿，我也说过。”默了片刻，安洁又说：“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我一直都在的。”
“嗯……”
如果有那个时候，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再好的朋友也不一定要完全的坦白，但在某些时刻却需坦诚。
位于一中和二中之间的商业街，她们四处巡查可观的小饭店，刚走过一个店面，顾荨看到前方路口迎面而来的人，略微讶异。
“顾荨，好巧啊！你在这儿干嘛？”
迅速赶来的房思哲推了下眼镜，愉悦的走到顾荨面前，发现身旁的安洁又礼貌性的对她颔首笑了下。
“和朋友出来吃饭，你呢？”顾荨客气的问道。
这与房思哲回家的方向相反，她倒真有丝困惑。
“我去书店买点资料。”
“这样啊，那我们就先走了。”
不想多作停留，顾荨果断的选择了尽快结束这次偶遇。
“好……”
安洁最后瞥了眼房思哲，然后跟着顾荨继续走在街上，她不时地瞄向旁边，几番犹豫还是耐不住好奇心的摧残。
“他是谁啊？感觉你们还挺熟的。”
“我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
“那他，也是？”
“嗯。他八岁的时候被领养了，我跟他也是前几月才刚遇见的。”
忽然，安洁有些感慨，“那挺好的，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分开那么多年还能再相遇，多好啊。”
可随后她又有丝悲伤，玩伴走了，一个人呆在孤儿院里得有多孤独啊。而且，为什么没人领养顾荨呢？
这其中的缘由她不知晓，但她认为那么坚强和努力的顾荨应当是受欢迎的啊。
“顾荨，你羡慕他们吗？”
安洁轻声问出心中的疑惑。
顾荨霎时一愣，她没料到安洁会这么问，并且这么直白，不过这对她而言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秘密。
“羡慕啊，但还没到嫉妒的程度。”
她羡慕他们可以被领养，不用再呆在孤儿院，不用每天战战兢兢的躲藏，也不用为了生存而发愁，被人需要，被人疼爱……这些对她来说都已经是儿时的期盼，直至如今，她也说不清自己还在期盼什么，或者还能期许吗？
“啊？！”
安洁徒然高声，打断了顾荨的深思。
“怎么了？”
“他该不会就是给你提纲的朋友吧？”
“……”
从疑惑慢慢到笃定，安洁认为肯定是外校的朋友给的，否则她铁定知道。
“是不是？”她再次狐疑的确认。
“不是。”
顾荨无奈的轻轻摇头。
“那是谁？”
安洁真的要好奇死了，到底是那个大神能写出这么牛逼的提纲。
“你就当他是个不留名的好人吧。”
“……”
注视
告别安洁，顾荨立马赶往便利店，尽管再怎么加快脚步也迟到了几分钟。
原本充裕的时间计划，总会因为一些小细节被打乱，由于纠结在哪儿吃？吃什么？这一系列选择困难症发作总会耽误不少时间。
看到顾荨来了，早已准备下班交接的比顾荨大五岁左右的女生数落了几句，便满脸不耐烦的走了。
顾荨不好回她，只能听她唠叨完，毕竟这的确是她有错在先，迟到了。尚且若是反驳回去，也是给自己找麻烦和烦恼。
二中跟一中的时间安排是一样的，也可以说除少数特殊学校外，基本上所有中学教学时间安排相差无几。
由于今晚放假，即便是二中附近，往日成三结对，陆陆续续的学生也难以看到影子。热闹喧腾的街道上偶尔会有一些晚饭后出来散步的叔叔阿姨谈笑，也不至于那么安静。
眼看此时也没有客人，顾荨便搬出一箱饮料，准备为快要空缺的架子填满。
她本专注的做着事，思考着要不要再搬一箱其他的饮料，哪知耳后突然出现一道气息……
“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