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问讨厌与否,现在又问是否怕他,顾荨觉得自己真的看不懂他。
顾荨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短暂思索后反问道:“你怕我吗?”
杨徛轻笑一声,他觉得她问的很白痴,“我为什么要怕你?”
“那我也是。”
顾荨直直的盯着他,眼里尽是淡然。
“是吗?”杨徛忽而挑眉,轻扬起嘴角。
躲开他紧逼的视线,顾荨暗自叹了口气,垂眼望着自己缠满纱布的膝盖,缓缓开口,“你之前说我多管闲事,现在你也多管闲事,我们是不是可以扯平了。”
“不一样。”
他的声音很轻,却有种不容否认的气势。
顾荨将头扭向一边,她已经放弃跟他讲理了,她觉得他就是一个无赖,说不清!
杨徛抬步向她走来,一双黑鞋停在她视线中,他们此时只隔着半米,“你后悔吗?那天拉我。”
他语气平淡,落在顾荨睫毛之上让其不由微颤。
她缓缓抬头,与他相对而视,她不懂他问这句话的意思。静默片刻,她轻轻低下头,“这已经不重要了,不管后不后悔,你都站在这里。”
沉默半响,杨徛轻缓的点头,“也是……”
留下这句话,杨徛就转身离去,挺拔的身影在光照下显得有些孤寂。
顾荨摩擦着手上的纱布,不由无奈的叹息。
杨徛走后没多久,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女校医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放好手中的药物,边整理着桌上散乱的绷带,边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男朋友走啦?”
此话一出,着实吓了顾荨一跳,她不由的急忙解释道:“他不是!你搞错了。”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你们老师的。”校医了然的眨眼笑道。
顾荨顿感无奈和心累,她慢慢平复烦躁的心绪,对着女校医认真的说:“我们真的不是那种关系,你不要误会了。”
瞧见顾荨平静又认真的眼眸,女校医霎时一愣,也意识到可能真是自己猜错了,便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是吗……不好意思啊同学。”
女校医微蹙眉梢,手上的工作却有些心不在焉。
那个男生看上去挺担心的啊……
顾荨从未想过这方面,更何况还是那个人。当时听到女校医的话,她真的是从未有过的惊吓。
正赶到校医室大门口的周敏,看到杨徛从里面出来,不由一怔惊慌。又瞥见他阴沉的神色,她不禁低着头慢慢走过去。等到他走远,她才一路小跑进去。
“顾荨,你的伤没事吧?”
周敏一路小跑到床边,手里还抱着顾荨的外套。
“已经没事了,过几天就好。”顾荨浅浅笑道。
周敏双手紧紧抱着衣服,眉眼间有些自责,“对不起,我本来想去扶你的,但围观的人太多了,我挤不进去……”
“不怪你,是我自己没站稳。”顾荨接过她怀里的外套,轻轻弯起唇角,“谢谢你一直帮我拿着。”
周敏羞赧的坐在床上,陪着顾荨。她们都是不爱说话的人,却又不是一样。
杨徛刚走到校医室旁边楼梯处,就看到坐在那里的秦锐。他不感惊讶,也不说什么,没有停留的直接绕开他。
秦锐跟在他身边,饶有兴趣的坏笑道:“喂,你很反常啊。先前对她那么凶,现在又帮她,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向来敏锐的秦锐这下也是茫然不懂啊,两个极端的事都由他而起,一个本身就矛盾的人引起另一场矛盾,整个就是一场交错难解的矛盾。
杨徛有些不耐烦的微蹙眉心,对于秦锐直白的询问,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清楚。只得不悦的冷瞥秦锐一眼,语气里也有稍许的烦躁,“你是没事做吗。”
“我还真没事做~”秦锐嬉皮笑脸的接话道。
闻言,杨徛甩掉他径直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你又去哪儿?”秦锐在身后大声叫道。
没有人回应他,看到杨徛离去的方向,他不由无语的白了眼。
又回教室,难道那里比外面的自由香吗?!
操场外围比较空旷的一处,杜梦西关切的闻着旁边的女生,“手还痛吗?”
比赛结束,在操场上休息了一会儿,她们便打算回教室歇息。
梁玲晃了晃手,扬眉而笑,“不怎么痛了,只是擦破了点皮,她可比我惨多了。”
“你是故意的?”杜梦西惊讶的捂住嘴唇,眉间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又仿佛有丝隐隐的笑意。
“我……”
梁玲有些恍然的放下手,她轻抿嘴唇,回想着刚发生不久的意外。
她当时也不是故意去撞到的,只不过在看清撞到的人是顾荨后,她没有去扶她,甚至还有丝幸灾乐祸的感觉,草草的道了歉便离开了。她觉得比赛撞到人很正常,这只能算对方倒霉。
“这只能说她自己倒霉。”梁玲抬眼笃定的看着杜梦西,眉间也没有了茫然。
“幸好你伤的不重,她也被……杨徛送去医务室了,不知道伤得怎么样?”杜梦西眉目关切,可她却一直紧捏着袖口。
“也不知道杨徛是怎么想的,竟然会抱她去医务室!”梁玲脸上满是不解和郁闷。
杜梦西攥紧拳头,杏眼中浮现出不再遮掩的失落和伤感,“可能他……喜欢她呢?”
“怎么可能?!他前阵子还那么对她,而且谁会喜欢那种阴沉沉的女生啊。”
梁玲之前并不认识顾荨,自杨徛在校门口攥住她衣领那件事后,她才开始留意她的。给她的印象便是沉闷,不苟一笑,仿佛没有生气一般。
“不是吗……我想也是。”杜梦西垂下长卷的眼睫毛喃喃自语,随即又翘起好看的唇角。
“嗯?你说什么?”梁玲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还是要擦点药,班长那里好像有药,我去给你拿。”
梁玲看着缓缓起身的倩影,扬起灿烂的笑容,“梦西,你人真好。”
“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转身之际,杜梦西悄然收明艳的笑容,也不禁蹙起如柳叶般的眉毛。一想到刚才杨徛抱起她的样子,杜梦西就不由咬紧牙关,手心也留下了深深的指印。
要说杜梦西为什么对杨徛有这么深的执念,可能是因为杨徛曾帮她解过围,所以才如此吧。
高一的时候,杜梦西被外校的几个混混纠缠。恰巧当时杨徛他们路过,而他们又跟那几个混混有过一些矛盾。看到本校同学而且还是校花被欺负,秦锐自是首当其冲,准备英雄救美。杨徛迫于形势的无奈,也无言的加入混战之中。
要论救命恩人,他们几个都算是。可杜梦西为什么偏偏只记得杨徛呢?或许是当时他无意拉了她一把,让她得以从混乱中出来。这之后秦锐也不禁扼腕叹息,遗憾自己慢了一步。
其实当时杨徛只是觉得她在里面碍事,所以才将她拉出去的,但杜梦西可没想这么多。
向来高傲的她此后便更加留意了他,也在不自觉中想引起他的注意。到现在或许不止是因为他救过她,她的骄傲更不容许输给其他人。
又成焦点
就如顾荨所预料的一样,她现在更出名了,这都多亏了那个人!
运动会已经过去几天了,几日的狂欢还留有丝余热。顾荨手上的擦伤已经开始结疤,只不过膝盖处还泛着鲜红夹带着刺痛,走起路来有些明显的坡。
“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很痛吗?”第一节下课后,安洁转身关切的问道。
运动会结束后便是放周末,安洁当时看到顾荨的伤也没多问,注意点全在她的伤势上。待事后询问周敏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又错过了什么,她不免惊叹万分。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顾荨宽慰的看了她一眼,轻轻拿出下节课的书,并将随堂笔记翻开准备温习上次所讲的内容。
“顾荨……他……”
安洁此刻很好奇也很纠结,她自认为自己是与顾荨玩得最好的,也是走得最近的,可她有时又会觉得她们之间有道间隔,这总让她有些话,有些事难以流于唇间。
踌躇良久,安洁还是向前凑近了几分,以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他……你说杨徛为什么突然帮你啊?”
“那不是帮。”
在她看来,那就是一种变相的报复!
“啊?”
安洁懵然的看着顾荨突生的浮躁,她开始不理解这是为何,慢慢的也有所明白。
一个人不管再怎么补偿,有些事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被原谅的。
“不过运动会后,我想他们会收敛了。”安洁轻松的弯起唇角。
不管如何,自己的好友不用再受那些伤害,她自是比旁人要高兴几分,紧提着的心也放松下来。
“或许吧。”
这点顾荨不否认,可也不想承认。因为自运动会后学校里的人的确收敛了,只不过还有部分女生对她冷眼相待,她自是没放在心上。但医务室的谈话,她隐隐觉得这么说还为时尚早。
她不明白杨徛这么玩弄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不是她把他想得太坏,只是依最近短暂而深刻的接触,她认为他应该不会无聊到会好心帮她。
顾荨自认为自己挺会看人的,但这次她却感到头疼,因为对于这个阴晴难定的人她实在摸不透看不清。
晚自习结束,顾荨决定今晚去把自行车上的那把锁撬开,所以她头一次提早离开教室和安洁一起下楼。
走廊上,楼梯间挤满了回家心切的黑压压的人群。考虑到此时腿脚有些不方便,她们默契的打算着等没那么挤的时候再下楼。
过了近两分钟,楼道上的人已经没那么拥挤了,并自动的分成了三排有序的走动。
顾荨她们刚踏下一步台阶,就被身侧一个急忙跑下楼的男生从中间撞开。由于外力的撞击顾荨向后踉跄倒去,撞的不是很重,她其实可以自己站稳的,却被人提前扶住了肩膀。
她身体一颤,不自然的想侧身脱离肩上的手,并准备附带一声道谢,却被那人的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别挡路。”
杨徛垂眼看着她,只见她轻轻仰头唇瓣微张,双眸清亮,他不经意的绕开了视线。
此刻,拥挤的楼梯间里她的后背仿佛就要落到他怀中,但在下一秒杨徛就松开了手,从她的右侧绕过径直下楼。
“别在意,他就这样。”秦锐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脸上依旧洋溢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须臾,他便跟着杨徛走下去,望着前方的背影也不忘偷笑和默默吐槽。
真够别扭的。
小插曲很快就结束了,也很快的就会被忘记。顾荨不禁轻轻皱眉瞟了眼肩膀,她能感觉到他的力量和温度,同运动会时是一样的。
只不过……他好像真的没把她当回事了。
接下来的几天,顾荨也逐渐确信了自己的想法。每当他们遇见时,他总是当作没看见她一样或者是不认识般,直接略过,就像回到了他们从未说过话也互不相识的时候。
这对顾荨来说,她倒是满意极了,心情也轻松了不少。因为她觉得再过不久又可以回到之前那般平静,不被任何人干扰的生活了。
再次送去修理的自行车终于又回到了她的行程中,清早骑到车棚,将它锁在常停的位置上,她想这次应该不会再被送去修理店了。
“看来,杨徛还挺在意你的。”
一道男声从身后缓缓传来,她狐疑的寻声望去,发现说话的正是许久不见的周朱辰,他隔着她三米远也在停车。
话里的嘲讽之意很明显,他眼里的讥笑也毫不遮掩,顾荨不悦的颦眉,拿起框里的书包就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并冷淡的丢下一句,“你想多了。”
过了良久,周朱辰垂眉低语:“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
话落,他望着早已不见身影的方向阴冷的勾起一边嘴角。
跟踪
四月份的夜晚很舒服,清风袭来,不冷不热,恰到好处。唯一的不好或是调皮之处可能就是飘忽不定的梅雨之季,一阵一阵的落在心头,连绵不绝又让人无处发泄不满之绪。
本以为早晨明媚的阳光会是意外晴朗的一天,不曾想还是逃不过此番雨季。傍晚时分,天空已愈发阴沉逼迫,原以为会是一场雷雨交加,却意外的只是飘落着点点雨丝。
今天周六,晚上十点顾荨与值夜班的人交替工作后就出了便利店。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只不过因为霓虹的缘故,原本漆黑的夜空看上去很混浊。
夜幕黄灯下,如针般的雨丝一一划下。
毛毛细雨缓缓滴落,只要不注意大可忽视它。顾荨早上没带伞,因离家不远,她也习惯了在周末不骑自行车。这里到她家也没有直达的公交车,她只好加快脚步,趁雨还没变大之前回去。
过了马路,走到一个巷口,顾荨不由皱眉缓缓停下了脚步。
有人在跟着她,她非常确信,从便利店出来后,那个人就一直跟着她。而且她已经连续好几天都有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了,前阵子她从学校骑车回家,就隐约感觉到了。由于她骑着车,所以跟踪她的人并没有跟多久,但一直都有。
她原以为杨徛放过她了,她就能继续像以前一样平静,奈何现在又遇到了这种事。
不经意的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雨势虽不大,可深夜之中还在街上溜达的人比傍晚时刻少了很多。不管人多人少,她想那个跟踪她的人总不敢在大街上明目张胆的做什么吧。
所以她假借系鞋带,蹲下身在触碰到鞋带的那刻大胆的向后望去。至少看清那人的样子,也好去警察局备案。
可这一转头着实吓了她一跳。
她怔愣的盯着身后隔了大约五六米远站得挺拔的人,心头的惊愕和诧异良久都未消散,“杨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