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珊也跟着笑了,“只能说是巧合了,我是珊瑚的珊。我爸妈当年取名字的时候,还真不晓得有那样一个名人。”
“哈哈,文珊,好听。”顾婉莹在备注里记下了这个名字。
文珊也将对方的名字打在了手机里。
“哎,每天对着这么清纯漂亮的女房东,你都无动于衷啊,真是佩服。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没有你就抓住机会呀。”郑彬在许言耳边蚊子一样地嘀咕。
“闭嘴。”许言毫不留情。
“好心当成驴肝肺。”郑彬挑了下眉,不再八卦。
送走郑彬和顾婉莹,文珊觉得只有她和许言的家里,一下子变得很不自在。她收拾起还未清理的餐桌,用公筷把没吃完的几只小笼包和蒸饺轻轻夹进了同一个快餐盒。
“他们俩是我的大学同学,人都还不错。”许言把餐桌上的几只空碗摞成了一叠。
“嗯,看得出来。”
“你……和以前的同学也会经常联系吧?”许言捏着一只碗边问。
文珊想了想:“我大学时的好朋友都在外地,不过会经常打电话。”
“那小学的同学呢?”许言追问道。
“小学?联系的不多,而且我们那时还换过几次班,很多人连名字都记不起来了。”
许言心底一沉,原来,她对他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高架桥上,开着黑色奔驰的郑彬还不忘一脸讨好地哄顾婉莹。“老婆,我错了,别生气了。昨天也是因为工作才多喝了点嘛,下次我一定少喝。”
顾婉莹看向车窗外,依旧不理睬他。
“不喝,不喝成了吧。好了别气了,莹莹大美女,婉莹大美人……”
“嗨呀,你好好开车。”顾婉莹终于被郑彬不着调的语气给逗笑了,“下不为例啊,以后再像这样喝多了之后,给我在外面丢人,你就别回家了。”
“嗻!”
顾婉莹噗的一下,笑出了声。跟那个拒人千里之外的许言相比,郑彬还是很在乎她,很贴心的。顾婉莹靠着舒服的椅背,庆幸自己当年没有固执地在许言那一棵树上吊死,而是选择了郑彬。
她眼珠一转,准备逗逗他,“许言回国这么多天了,你怎么没告诉我呀?”
“嗯?啊,事情太多就忙忘了。”郑彬的手在方向盘上胡乱地换了个位置。
“哦,是太忙了啊,我还以为你是怕我知道,故意不说呢。”
郑彬脸上的笑,登时就没了,“开玩笑,我怕这个干嘛?”
“那谁知道呢,兴许是怕我移情别恋了?”
“顾婉莹!”郑彬一字一句地说。
看他是真的要生气了,顾婉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了,好了,我逗你呢,看你那小气巴拉的样。”
郑彬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说道:“你以后都不许说这种话了,我会伤心的。”
顾婉莹拍了拍他的头,笑道:“知道啦,你个傻子。看着点前面,要下高架了。”
“好嘞。”郑彬嘴角上扬地拉长了尾音。
坐在办公室里的许言,将键盘敲地噼啪作响,一个回车键被重重按下,他回想起了有那个女孩的时光。
那时的许言刚上小学一年级,他的父亲在一个建筑工地上做包工头,母亲也在工地上帮忙,顺便给工人们做饭。夫妻俩忙得常常顾不上许言。
许言本身又调皮得很,总是在工地附近玩儿得灰头土脸,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去上学。其他孩子就给他了个外号,管他叫“小毛头”。小许言分到的第一个同桌,是个胖乎乎的小女孩,因为嫌小许言脏兮兮的,不愿意和他坐在一起,当场就哭起了鼻子。
老师被小胖妞的大嗓门哭得直皱眉,便问道:“有没有同学愿意和许言做同桌啊?”
孩子们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滴溜溜地眨着眼,半天没人吱声。老师正要放弃,准备再做做小胖妞的思想工作时。
一只小手笔直地举了起来,“老师,我愿意。”
老师脸色一喜,高声表扬道:“很好,方文珊同学能主动为老师分忧,大家都要学习她这种团结友爱的精神,知道了吗?”
“知道了……”一群孩子扯着嗓门齐声回答。
当时,绷着涨红的小脸,盯着文珊的小许言,内心并不想感谢她。
许言被一阵玻璃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思绪。公司的人事专员小季,推门走了进来,“许总,这是近几天经过初筛后符合要求的简历,但我们人事部毕竟对技术方面不是很懂,还麻烦您再看一下哪些人是可以通知过来面试的。”
小季说完,将十几份打印好的简历搁到了许言办公桌上。
“好,辛苦了。”许言点头,然后从一沓简历中又筛选出了六个人。
“这几个人,通知明天过来面试吧。”
“好的,许总。”人事小季接过选好的简历,微笑着转身退了出去。
自从那日一起吃过早饭,许言和文珊已经有三天没说过话了。许言还没想好,接下来应该如何对待这个对他来说有着特殊意义,而人家却根本将他遗忘了的女孩。因此,他这几日都早出晚归地刻意避开了与文珊的碰面。
晚上十一点,许言才从公司回到了幸福嘉苑。门卫刘伯已经熟识了这位小区里的新住户,在许言进小区时,笑着向他点了下头。
许言也回以一个微笑,心想,这看门的老伯还真是敬业,都这么晚了,还在盯着小区大门,没有一丝松懈。
他到家时,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厨房里有水花沸腾的声音,想必是文珊在煮夜宵。他把钥匙在锁眼里拧了一圈,正要推开房间门,就听到“砰”的一声重响,跟着一声短促的惊呼。
许言三步并作两步地跨进厨房,一眼看到蹲在地上手捂着脚背,张大了嘴,痛到叫不出声的文珊。巨大的钢化玻璃锅盖还在地砖上嗡嗡地打着转。
“怎么了?”许言蹲下身子急切地问。
看到面前突然出现的人,文珊忍在眼眶里的泪珠好像是故意要被人看见,求关心,求安慰一样,“啪嗒”掉了出来。
许言心口一揪,眉头也蹙了起来,又急急地问:“是不是砸到脚了?”
文珊这才“咝咝”地喘着气挪开捂着右脚背的白皙手掌,露出被砸破了皮的乌青一片。她红着眼睛,委委屈屈地说:“锅盖太烫,不小心手一滑,就这样了。”
“有没有伤到骨头?”
文珊试着动了动右脚,疼得她用力闭了下眼,不过能感觉到骨头应该没事。文珊摇了下头:“没有。”
一旁灶台上的铁锅里,许多颗圆滚滚的彩色小汤圆还在水花间咕嘟咕嘟地翻着个。
看着文珊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许言有些受不住,他把燃气灶的火苗调小。然后,竟鬼使神差地弯下腰去,把文珊从地上……抱了起来。
“哎!”她惊呼出声,对于突如其来的腾空离地,文珊的脑子一阵空白,只是嘴上还嚷着:“我,我自己能走。”
除了父母的怀抱,长大以后,她这还是第一次被别人公主抱啊!文珊能够感受到男人结实的臂弯和胸膛,快速而有力的心跳,以及他黑色卫衣上淡淡的洗衣液清香。她在许言的怀抱里默默攥起了掌心,一动也不敢乱动。
许言一声不吭地把文珊轻轻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问道:“家里有医药箱吗?”
文珊红着脸指了指电视机下面的柜子。许言会意,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绿色的塑料药箱。他曲起一只腿,半蹲在地上,用棉签和碘酒,给文珊破了的那一块皮肤小心翼翼地消毒。因为刺痛感,文珊的右脚反射性地往回撤了一下。
“别动。”许言语气温柔地命令,手下又轻了几分。待他把消毒过的伤口用医用纱布覆盖处理好,才注意到文珊光洁白皙的小腿和脚踝,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文珊注意到许言的目光,腾地一下,脸就红透了。她干咳着嗓子做掩饰,伸手向下扯了扯宽松的裤脚。
许言慌乱地收回视线,单手撑膝地站起身,装着若无其事地问道:“你……锅里的汤圆还要吃吗?”
“哦……要吃。”文珊抬眼对上许言的目光,忙又把头低下。
“嗯,等着。”
第十一章 让你以后的日子里都有我
还躺在厨房地砖上的钢化玻璃锅盖是真的抗摔,人被砸得够呛,它倒是一点裂口都没有,估计是文珊那可怜的脚丫给它做了“肉垫”的缘故。
许言带着怨气把锅盖狠狠冲刷教训了一番之后,才将两碗已经被煮散了馅的小汤圆端到了客厅的茶几上。
其实,刚才许言在把文珊放到沙发上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没吃晚饭,太饿的缘故,导致大脑缺氧,才会做出这么“过激”的举动,去……抱她!
为了避免接下来再做出什么奇怪的行为,许言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圆,想要借此补补脑子。
“还很烫,你晾一会儿再吃吧。”许言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文珊的身体也随着沙发向下陷了陷。
“好,谢谢。”文珊说完,瞧了眼许言面前那碗。
“没吃晚饭,饿了,蹭你碗汤圆不介意吧?”
“啊,不介意……我煮的还挺多的。”
文珊心想,人家刚才又是公主抱,又是帮忙涂药的,请吃碗汤圆还是很应该的,就算是答谢了嘛。
然后,两个人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碗里的热蒸气升腾,再升腾,都不开口说话了。
诡异的气氛,尴尬到文珊都忽略掉脚上的疼痛了。
这样下去不行,文珊没耐心再等汤圆自己凉下去了,她端起饭碗,用遥控器按开了电视机,屏幕里刚好在播一部连续剧。
嗯,就看这个吧,有点声音感觉好多了,就是这手里的碗,可是真烫啊!文珊忽闪了几下毛茸茸的大眼睛,想到个办法,她把靠枕平放在怀里,将滚烫的碗底垫了上去。随后,舀起白色汤匙靠近唇畔,嘟起上下嘴唇,轻轻地吹着一颗绿色的小汤圆。
许言的余光看到这个画面,不自觉地抿了下嘴唇,心跳声一下大过一下。他神情毫无波澜地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把音量调大了五六格。
文珊吹着汤圆,斜眼看了看他,心想,他是听力不太好吗,这音量有点过于大了呀。但她也没有出声反对,转过头继续边吃汤圆边追剧。
电视剧里上演着男主车祸、失忆的狗血剧情。就见一脸苍白,毫无血色的女主,声泪俱下地握着男主的手说:“没关系,即使你忘了我,忘了你给过的承诺,我还是会陪在你身边,让你想起这一切的。”
男主眼神漠然,像瞧一个神经病一样,瞧这个在大庭广众之下,三番五次来纠缠自己的女人。赶来的保安一拥而上,把女主拖离了男主身边。男主坐上豪车后座,回头瞥了眼还在对着他的方向,泪如雨下的女主,感到一阵头痛,冷声道:“开车。”豪车疾驰而去。
女主的内心独白响起,“哪怕你永远都记不起我是谁,我也一定会让你再一次爱上我。”
文珊微微抖了一下,一边在内心吐槽台词肉麻,一边津津有味地继续看。
对电视剧压根儿没兴趣的许言,被迫被大声的台词灌入了耳朵里,心里不知为何变得乱糟糟的。
他又把电视的声音调小,开始吃起他那一碗汤圆,来遮掩自己的不自在。
嗯?听着被调小了的音量,文珊撇了撇嘴,男人啊,真是反复无常!
漏出来的黑芝麻馅儿,将碗里的汤搞得一团混沌。可许言却觉得今天的汤圆,是他吃过最香、最糯、最甜的一次,连着汤一起喝了个精光。
“回房间的时候叫我,我扶你。”收拾好厨房的许言,对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偷瞄他一眼的文珊说。
“啊,好。”文珊微微点头。
许言回了房,对着笔记本电脑的开机屏幕发呆。半晌后,他拉开书桌抽屉,从中拿出了一个铁皮文具盒。生了锈的盒盖被打开,里面是几支绿色的2B铅笔,一个方块卷笔刀,两块小兔子形的橡皮,还有一张粉红色的棒棒糖糖纸。
糖纸四角齐整、展平,可以看出当年拆开它的人是多么得小心翼翼。
许言把其中的一只铅笔插进卷笔刀内,稍一用力,一圈又一圈海浪般的笔屑便流淌出来。他轻轻磕出卷笔刀内的残屑,用尖锐的笔尖在笔记本上写下了一个名字——方文珊。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入木三分,像是已被他在心中写过了千百遍……
“铅笔都那么短了,你怎么还在用啊?”小文珊声音脆脆地问同桌。
小许言的几根手指头都快把铅笔头捏得汗湿了,低着头说:“不用你管。”
那个时候,小许言的父母在工地上赚的钱几乎都寄回老家给爷爷看病用了,平时小许言的母亲怕他乱买零食,不好好吃饭,基本上是不给零花钱的。小许言也知道父母赚钱的辛苦,因此,除了开学时买的一盒铅笔和一块橡皮,他就没再给文具盒里添过任何新东西了。
眼看着仅存的三根铅笔都只剩了个小笔头,手都快握不住了,橡皮擦也只有很可怜的一角。小许言还是没开口跟母亲要钱,他还想再多坚持几天。
小文珊看他凶巴巴的表情也没生气,歪着小脑袋,摆弄着自己的铅笔盒想起了主意。
第二天,小文珊把一个满到合不上的铅笔盒推到了小许言面前,皱巴着一张小脸说:“哎呀,好烦呀,我妈妈非要给我装这么多的东西,根本就盖不上了。”话毕,还用小手在上面“啪啪”地拍了两下,以示证明。
“你能不能帮帮我,放一些到你的文具盒里呀?”
没等小许言答应,她就把一堆的铅笔、橡皮塞进了他的文具盒里,看了看,还有空隙,又补了个卷笔刀进去。
“谢谢啦,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放在你那儿的你都可以随便用。”小文珊欢快地合上了自己的铅笔盒。
小许言皱着眉,很不情愿地看着她。
她怕他反悔,咬着嘴唇,下了半天决心,才从书包里摸出一根珍藏了多天的棒棒糖,递给他说:“给,感谢你的礼物,草莓味儿的,很好吃哦。”说完,还咽了咽口水。
小许言很想拒绝,可偏偏他的同桌一脸无辜,憋着小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一瞬间,小许言很怕她会哭,只能无比勉强地说:“好吧。”
其实,小文珊只是舍不得她的那根草莓棒棒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