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爱你,我才愿意爱自己——物生稀
时间:2022-02-27 08:04:25

这台手术从下午一点开始,直到十分钟前,也就是晚上快九点时,洁宇再次打来电话,终于进入了收尾阶段。陆大海知道陈顺非常累,如果自己不送这顿饭的话,他可能又不吃饭一觉睡到明天早上,所以饭是一定要送的。
此时医院门口正好有俩个护士经过,陆大海看着她们,忽然福至心灵,或许——可以把外卖递给陈顺他们科室的护士,说自己是新入职的配送员,反正只要不碰见陈顺,其他人根本不认识自己。
再次看了一眼时间,陆大海咬咬牙,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她搭乘了医院住院部的电梯,陈顺所在的科室是在15楼,看着上面的数字一个个增加变幻,陆大海心跳的很厉害,居然马上就要到陈顺工作的地方了,要见到他的同事,见到被他医治的患者,心里有种特别的感觉,可那感觉具体是什么,她又说不上来。
“嘀……”电梯门应声而开,还没来得及欣赏十五楼整洁的住院环境,陆大海就被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吓了一跳,这——是住院区?还是———菜市场?怎么这么多人。
小小的电梯厅被挤的水泄不通,大多都是身穿常服的家属们,还有好些着病号服的住院患者,只有人群的最中间站着一个戴着蓝色手术冒的医生。
站在最前头的陆大海被后头的人流带出了电梯,她呆呆的随着众人的推搡而不断移动,倒不是她忽然傻了,而是她一眼就看见了位于人群中间的那个人——居然是陈顺。看来自己还是晚来一步,陈顺居然已经做完手术了。
陈顺身上还穿着异常显眼的淡蓝色手术衣,头上的手术帽也没来得及摘下,他被围在人群中间,像一个鹤立鸡群的异类。
“陈大医生,真没想到啊!你居然是这么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只知道赚钱,不顾病人性命的破烂医生。”人群里有一个穿着格子衫的中年女人骂道。
陆大海瞬间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指甲掐入掌心里,她似乎看到陈顺身体摇晃了一下。
“你根本就不配做医生,不配穿这身衣服”,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顺着女人的话说道。
围观众人都在窃窃私语,对着陈顺指指点点。
陈顺似乎忍无可忍,“你父亲的病情不算太重,由科室里其他优秀的医生接手有什么不可以?”
“啊呸,”女人唾骂一口,“我们从老家跑这么远来你们医院,就是为了找你的,你凭什么自作主张给我们换了医生。”
“我再说一遍,没有换,你们一开始的医生就是孟医生,不是我。”
女人一听这话就炸了,“大家都评评理啊!我爸住院的时候,那个办理手续的医生告诉我们,负责我们的医生就是这个陈顺,可等我们住了院,他就只来看过我们一次,等一切都安排妥当,手术日期也定了之后,护士忽然就告诉我们,做手术的医生换了一个人。大家都说说啊,这家医院是不是太黑了点啊!”
“嘶……这怎么可能啊?”陆大海听见身边有人讨论。
“怎么不可能啊?现在这些医院啊!看我们是穷人就颠倒黑白,随意欺辱,真真是黑的很,黑的很呐……”那妇女挂着眼泪高声叫骂着,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冤屈的人。
她边骂,一根指头还死死指着陈顺,眼看就要指在陈顺的脑门上了,“就是这位陈医生,看我们穷,给不起红包,就把我们推给另一个医生,大家看看这是人做的事吗?”
围观的人还在三三俩俩讨论着,围观着这场发生在医院里的闹剧。
穿手术衣的男人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他脸上铺满能看得见的倦色,眉头紧皱,嘴巴微颤,一脸严肃的看着跟前正说话的人。明显的,对于这种不讲理的人,他有些招架不住。
陆大海从来没见过陈顺这个样子,他每次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副淡然、稳重的样子,仿佛只要有他在,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天就塌不下来。
这时候角落里有一对像是男女朋友的青年似乎看不下去,其中的女孩瞅着空为陈顺辨解道:“陈医生今天为我姥姥已经连续做了八个小时手术了,我姥姥在这住院快俩个月了,我作证,他对所有病人一直尽职尽责,从来没有推三阻四不接诊病人,我们家属问点问题,他更是事无巨细交待的清清楚楚,这样好的医生,怎么可能会干你说的那些事,啊!我知道了,你们怕是没约上陈医生的号,心里憋屈所以在这闹吧!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不会被你三言俩语欺骗的。”
女孩说的义愤填膺,正义感爆棚。在场的当然还有陈顺的其他病人和家属,闻言随之附和点头。
那妇女看风向不对,立刻呲牙咧嘴、用高了八度的声音说道:“你个小贱人,你们要是没包个大红包给这个杂碎医生,他怎么可能对你们那么好。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逼逼叨叨,有本事把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全说出来啊!”
“你TM嘴巴放干净点……”女孩当然不让了,用语言奋力还击起来,要不是中间隔了一大堆看热闹的人,恐怕早就撕打起来了。
陆大海紧紧盯着陈顺,她看见陈顺一脸苍白,虽然战火看起来已经转移,但他似乎更加虚弱,身体几部可查的发抖摇晃,他是在勉力支撑。
陆大海心在滴血。她牙齿咬的嘎嘣响,绝不能任由陈顺站在那里。正当她准备好要过去时,电梯门又开了,冲出来一个四五十岁的微胖的男人,他后面还跟着几个身着保安制服的人。
陆大海松了一口气,保安到了,应该没什么事了吧!那个领头人她也认识,曾经在“调查”陈顺的时候她在照片上见过,是陈顺的直属上司,科室主任。
“散了,都散了,这是干什么?”保安最先走到正在对骂的女孩跟前,拉着女孩向外走,又有几个保安开始疏散群众。
主任和一个保安挤到人群中间,面向那俩个闹事的人,“您是36床的家属吧!有什么事我们去办公室聊行吗?我们慢慢谈,任何事都可以商量着解决的。”
主任边说话,边试着握住女人的一只胳膊,把那俩人往办公室的方向引。
周围人群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保安们守住各个出口防止人群再次聚集,陆大海也被挡在电梯旁边的步行梯通道外。她密切注视着里头的动静。
那俩家属眼看着有松动的迹象,就在陆大海以为他们肯定会跟着主任去办公室时。
那女人却忽然挣脱主任的手,“我呸。你们这些人仗着人多欺负我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一旦跟你走了,你们肯定会把这个破烂医生摘的干干净净,凭什么?你们把人都赶走了,想大事化小,怎么这么不要脸啊?那我们受的委屈谁来做主啊?”
主任试着沟通道:“他如果真的触犯了院规,我们一定公事公办,绝不包庇。等事情调查清楚,有这么多人作证,我们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女人呵呵笑了几声,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她忽然从布包里掏出俩个鸡蛋,准确无误的仍在陈顺的头上,变故陡然而生,而后她的手再次放进兜里,似乎还想掏什么东西出来。同时嘴里还在叫嚣着,“我呸,信了你们才有鬼了”。
陈顺似是有些不可置信的摸了摸滑在脖子上的蛋液,然后愣愣的看了看自己手,僵在了原地。
保安们大约也没料到女人会动手,靠近女人的那个保安最先反应过来,用最快的速度制止住女人,但他只是把女人的胳膊控制在背后,再严厉些的动作却是没有的。他们的任务通常只是抓住“暴徒”,以防万一有人就此讹人。
人群的嘈杂声越来越大。
忽然,一个很重的袋子朝不断扭动的女人飞了过去。
“啪,”一个重物砸在女人身上。
“咚,咚……”碗筷食物通通落地。
在所有人都还愣神的时候,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女孩冲到那泼妇跟前,“啪,啪,啪,”连续三个耳光。
人群中蓦然寂静,说话的停止了说话,走动的停止了走动。挨打的——停止了叫骂。除了——陆大海,她只知道这个女人伤害了陈顺,这是她绝不能容忍的,她要千百倍的还回去。
陆大海还要打第四下的时候,女人身后的保安总算反应过来了,将女人拖出陆大海的攻击范围,陆大海的巴掌落空,她还要冲过去,身体却忽然落入一个人的怀里,她正在气头上,用尽全力挣扎,嘴里还朝那边的女人怒骂着,“你他妈的再敢动陈医生一下,我弄死你。”
她拼命挣扎,抱着她的那只胳膊却牢牢锁住她,那是一只极有力量的胳膊,控住陆大海,不容许她有丝毫的脱离。
那边的女人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她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头发被她甩成一堆杂草,她双目圆瞪,嘴巴大张,发出令人恐惧的叫声。围观之人皆遍体生寒。那个控住她的保安已经略显吃力,直到好几个保安冲过去,把女人按在地上,那女人还在不死心的瞪着陆大海,抖动双腿试图爬起来。
刚开始陪在女人身边的男人则一脸惊恐的看着发疯的女人,他仿佛看到了妖怪一般,浑身抖成筛子缩在角落。
这边的陆大海丝毫不逞多让,她用尽全力朝着被压在地上的女人嘶吼道:“医生是君子,不会动手,我可是泼妇,不怕你们,大不了鱼死网破,咱们阎罗府见。”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在人群中,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老人手指颤颤的指向这边,他满是担忧的看着被按压在地上的女子,嘴唇抖得厉害,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倒在地上,他似乎想走过来,亦或是想说什么?可是,脚牢牢的粘在地上,半步都移动不了。喉咙里积了一口痰,上不来下不去,埂在那里,说不出话。
……
 
第34章
 
陆大海已经忘记最后是怎么结束的,她只记得她在一个人怀里拼命的挣扎,她想过去把那个女人撕碎,脑海里涌上无比滚烫的血液,顷刻之间便烧掉她所有的理智。
那是她爱到骨子里的人,捧在手里怕化了、看在眼里怕丢了的人,凭什么任由别人谩骂欺辱。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到围观人群觉得没意思了,一个个都离开,久到保安把闹事的那个女人和她丈夫全都带去了保安处,久到主任等得不耐烦,深深看了一眼陈顺后也离开了。
陆大海耳朵里才有些微微的,若有似无的传进来。
那声音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温柔。
陆大海终于渐渐听懂了那个声音的意思,“大海,没事了,不怕。”
“大海,没事了,不怕。”
“大海,没事了,不怕。”
求你快点醒过来,求你像个人一样醒过来吧!
求你快点醒过来,求你像个人一样醒过来吧!
她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这些话亦幻亦真,隐隐约约,好像隔了很长很长的荏苒时光,从她心底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溢了出来,又好像就在耳边,透过一层薄薄的耳膜,传到了她身体里,落在了心上。
“啊……”陆大海一个激灵从混沌的意识里挣脱出来,眼睛蓦地睁开,明亮的光线照在眼里,有些刺目。
“陈,陈顺?”
“陆大海”,陈顺眼眶通红,“你清醒了吗?”
“你哭了?”陆大海抬起手,抚上陈顺的眼角。
陈顺看着她,眼里似有千言万语,他想质问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喜欢我?你可知,我根本不配得到你的喜欢?很多话在心中酝酿许久,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顺这个样子让陆大海觉得有些熟悉,无来由一阵心悸,就像有一个牢不可破的阴暗之地忽然裂了一条微小的缝,有什么令她惊恐不已的东西泄露出一点尖角来,而正是这点尖角,让她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振动,让她几近晕厥。她本想快点站起来离开陈顺的怀抱,却在下一刻,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箍入怀里,俩个躯体紧紧贴靠在一起,刹那之间,心跳交融,冰川化成细水。
陆大海愣怔片刻,而后,缓缓地伸出手,环上陈顺的背脊,下颌放在陈顺的肩膀上。让浓浓的暖意流向心里。
这种感觉怎么也是如此熟悉?
陆大海皱着眉头,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正愣神间,陈顺已经将她抚了起来,从护士站借了血压计给她测了血压和脉搏,一切正常。于是云里雾里间,她再次被陈顺带去了“客食”,青姨刚接待完一桌客人,见他们来了,索性直接打烊,让俩个年轻人独占院里的空间。
他们就着锅里轱辘冒泡的炖虾,谈天说地,回忆起很多或有趣、或悲伤、或好笑的故事。
陈顺除了在陆大海刚清醒时流露过片刻的悲伤之外,又迅速恢复成了淡然的样子,陆大海甚至怀疑她看到的那一幕是不是眼花了呢?或者是她的维护让陈顺感动了片刻?
诸多思绪绞成乱麻,陆大海理不清楚,为什么在拥抱的那一刻心忽然颤了颤,还有陈顺对她,到底对她有没有什么意思?
想不清楚,便索性不去想,可陆大海还是有些担心陈顺的事,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她假装不经意的问道:“那俩个患者家属为什么那么对你啊?”
陈顺淡淡笑了起来,嘴巴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衬的他整个人温暖起来,“没什么事,是家属误会了,等主任给他们解释清楚就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可是,你就白白让他们欺负吗?”陆大海还是忿忿不平。
看着这样的陆大海,陈顺愈发笑眼弯弯,“大海,谢谢你。”
被这么郑重其事的道谢,陆大海瞬间不自在,“嗨,那又没啥,路见不平,拔刀相……”
“谢谢你送的饭,很好吃。”
话题被转的这么猝不及防,原来不是在说下午那件事啊!陆大海一句话卡在那里,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来,她本想装傻充愣,装作不知道陈顺在说什么,可陈顺眼睛正定定看着她,嘴角似笑非笑,似乎对她的想法一清二楚。
陆大海窘迫不已,只得苦笑一声,“你,你都知道了。”
“你都亲自送来医院了,我还能不知道吗?”
陆大海沉默了,陈顺现在知道了,会怎么看待她呢?会不会笑话她痴人做梦?会不会再也不吃自己送的东西了。
“小李呢?怎么今天是你送来的?”不等陆大海回答,陈顺又问道。
“摁?”陆大猛然抬头,对面的陈顺并没有嘲笑,也没有与平日不同的表情,仿佛只是在闲聊一个事而已。见陆大海半天不答,他还露出一个疑问的眼神来。
陆大海不禁庆幸,自己那些患得患失的小心思他还不知道。
“他今天太忙,赶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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