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甜品上来,何萧萧胡乱吃了两口就放下勺子,对王嘉栋说:“不好意思,我得回趟公司,两点还有个会要开。”
王嘉栋想到她如今的身份,虽然心有不舍,还是点头表示理解,他抢着要去付钱,何萧萧怎么肯,一番争论后王嘉栋退让了。
何萧萧结完账急匆匆想走,差点把礼物给忘了,是王嘉栋帮她提着走出饭店,两人一起来到路边,由何萧萧用手机软件叫车。
她故意没开自己的车来,免得吃完饭还要送王嘉栋回酒店,节外生枝再弄点事出来。王嘉栋对她再好,他俩也不可能开花结果,何必自寻烦恼?
倒是王嘉栋想着离别在即又惆怅起来,酝酿着该说些什么,不料何萧萧叫的车已到跟前,她二话不说就把王嘉栋推进车里。
王嘉栋错愕,“你不是着急回公司吗?你先走吧!”
“不用!我再叫好了——你回酒店吧!”
“那一起走,我先送你回公司……”
“真不用!你走吧。”
“萧萧,我不赶时间…….”
何萧萧被他这黏糊劲儿搞得恼火起来,不再理他,冲前面的司机喊,“师傅,赶紧开车啊!”
“哎,萧萧,给何锐的礼物......”
王嘉栋话没说完,何萧萧已用力关上了车门,他的千言万语就这样没了去处。
何萧萧眼见车子开远,才长舒一口气,寻思是直接走人还是回去跟纪承泽打声招呼,他刚才的表情可着实不妙。
何萧萧跟男人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明白他们最忌讳什么,自己平时拿纪承泽不当盘菜都没什么,但万一让他误会她是因为别的男人才对他态度冷淡,极可能把他惹恼,那自己屁股底下这把总监的椅子坐起来就没那么稳当了。
她当然不会为了前途放弃重新找男人的权利,但眼下职业地位还不够扎实,不到万不得已没必要得罪纪承泽。
可是见面又怎么解释呢?解释会不会显得自己心虚?会不会让纪承泽误会他对她享有特权?说不定以后他会变本加厉纠缠自己......何萧萧烦恼地一转身,发现自己不用纠结了,纪承泽就站在她身后。
“他是谁?”纪承泽面色不善。
一句话就把何萧萧的火给勾起来,也不管前途不前途了,不客气地怼回去,“你管得着吗?”
“何萧萧你可以啊,学会脚踩两只船了?”
“呵呵!那也不如你厉害,你当年可是四五条船连着横跳都不在话下!看你这上蹦下跳的劲儿,现在应该也不输当年吧?”
何萧萧边说边往前走,也没想好要往哪里去,就是不想和他站在路边吵架,丢人现眼。
纪承泽紧紧跟着她,“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现在我只想和你……”
“赶紧打住吧!要没这项目,咱俩谁也想不起谁来——项目的事我谢谢你,别的免谈!”
纪承泽伸手拽住她,脸上表情一看就是动了怒,“何萧萧,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何萧萧也怒了,“我怎么了我?招你惹你了?你搞搞清楚,现在是谁缠着谁不放?”
纪承泽缓缓脸色说:“那天你来找我,我真的很开心……你让我以为,以为你心里还有我.......”
“你想多了!我找你是为项目的事…….我都承认是一时冲动了,你还要怎么样?要不你开个价?”
纪承泽无比诚恳,“萧萧,以前是我不对,但这次我对你是认真的,我的求婚也是认真的,请你相信我......”
何萧萧转眸,“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
“你不适合我。”
“哪里不适合?”纪承泽一咬牙,“你说,我改。”
“改?”何萧萧失笑,“怎么改?你能把欠我的十二年青春还给我吗?幼稚!”
她加快脚步往前走,纪承泽在原地怔了会儿,忽然追上去,拦在何萧萧面前,咄咄地逼视她,“萧萧,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何萧萧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猛然撞了一下,生疼。那些绝望的时刻,那些撕心裂肺的痛哭全从心底涌出来,在她胸口滚来滚去。她想,时至今日,他怎么有脸问得出口?!
她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到冷酷的地步,“我没爱过你,从来没有。”
纪承泽的脸一下子变得死灰,何萧萧想走,可右手被他用力拽着,怎么也甩不脱。幸好烈日当空的午后行人很少,即便有也是步履匆匆,没人对他俩感兴趣。
何萧萧把手扶在脑门上,挡住炙热的阳光,叹口气问:“你到底要怎么样?”
纪承泽置若罔闻,低声问:“那你对他呢?你是不是为了他才放弃我?说实话!”
何萧萧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说谁,她抬眸看纪承泽,他脸色不再是惨白,像从某种猜测中回过神来,眼里却仍燃着火,显然是坠入了另一种臆想。
何萧萧想笑却笑不出来,点头说:“你想听实话?好!我就告诉你实话,没错,我爱过他,因为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过我。”
她这样说时,眼里不经意流露出一丝温柔,虽只一闪而过,纪承泽还是捕捉到了,他妒火中烧,有一瞬竟失去了理智,想要控诉何萧萧忘恩负义,想要质问她眼下的荣光是谁帮她获得的,可终究还是说不出口,他松手,铁青着脸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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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解压
番茄枝头挂起了一颗颗青色小果,有几粒因为光线充足已经在向橙色渐变。
保洁阿姨经过凌瑶的工位,停下脚步赞叹,“又长大一圈了哟!最好能挪到天台上晒晒太阳,红得快。”
凌瑶把盆栽端起来,递到保洁员手上,“阿姨送你了!以后好好照顾它!”
阿姨吃惊,“真的吗?你舍得?都养这么久了!”
凌瑶笑道:“知道它会结果子就够了,我又不想吃它!”
阿姨跟她客气一番,欢天喜地把番茄抱走了。周彦离凌瑶近,这边的动静听了个一清二楚,扭头朝凌瑶看看,而她早已在忙别的。
凌瑶在茶水间与周彦不期而遇,她朝他点头,周彦则退后一步,习惯性地保持警惕姿态,凌瑶笑笑,接完水就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周彦注视她离去的背影,神色恍惚,又带些疑惑,他不知道凌瑶正在努力放下每一个心结。
花姐把两个女儿送回老家后,在家待了没几天就回 C市了,周四餐厅很快恢复营业。
按防疫要求,客人进餐厅要出示健康码,还要测体温。程添买了把额温枪放门口,花姐忙不过来时,测温就由小刀代劳。
凌瑶下班去餐厅,一进门就被小刀拦住,他朝她举起额温枪,嗓门压得低沉,“举起手来!”
凌瑶作忏悔状,“我想做好人,可不可以给个机会?”
“对不起,我是警察……36.2度。”小刀手一挥,“行啦,进去做好人吧!”
餐厅里居然挺热闹,花姐正跟客人讲她在超市遇上的惊险。
“那人的健康码不知怎么搞的,一打开就是红码,保安立刻就叫嚷起来咯!吓得那个人扭头就跑啊!一群人在后面追,大家都笑死咯!”
一名食客追问:“那他是不是疫区过来的?”
“不是!如果真是疫区来的,超市早封起来咯!是他自己填错地址闹得,个马虎鬼!搞得大家虚惊一场!”
另一名食客也提供了他的见闻,“小区里号召做核酸检测,自愿的,免费,老多人去了!那队伍长的啊,从检测点往外,像盘蛇一样盘了好几圈,很多都是老人,拿小板凳坐着,看那热情劲儿,不知道的以为是排队领免费鸡蛋呢!社区工作人员就劝他们,这么大年纪不用来了,拿小板凳坐一天,又热又渴,回头又得生病。还是让年轻人来做,他们出入频繁,感染风险高。一老太太直接啐他们一脸,说你们就知道关心年轻人,我们老头老太的死活都不管啦?工作人员没辙,只能让他们接着熬啊!嗨!沟通不了,没法说!”
凌瑶点好餐,从随身带的帆布袋子里取出一个包装盒,走到厨房柜前,双手交给程添,“添叔!送你的礼物。”
程添腾出手接过,“到哪个节日了?”
“我拿到奖金了!”
“哦,恭喜!礼物是什么?我现在不能拆。”
“钱包,很古典那种,我觉得你会喜欢!”
“谢谢!”
花姐凑过来,“哎哟,礼物啊!我有没有?”
“有的!”
“我开玩笑啦!”
“我去拿给你!”凌瑶跑回桌边,从帆布袋里取出三个小包装,递给花姐,“这是薰衣草精油喷雾,助睡眠的,你不是老说睡不好嘛!晚上睡觉前往枕头上喷一点。另外两份是丝巾,送你女儿的——可惜时间不凑巧,老没碰上她们。”
“谢谢啊!”花姐眉开眼笑地接过,“小凌想得真周到!”
礼物是凌瑶跟何锐一块儿挑的,买香薰喷雾时,柜台提供样品试喷以确认气味,凌瑶想起香水落进眼睛的教训,拿起瓶子很谨慎地朝外喷了一下,香雾如同一道烟似的跑远,凌瑶慌忙追上去,只闻到一个尾巴,何锐在一旁笑到扶墙。
花姐把凌瑶的餐盘送过来,额外多了个碟子,里面是一盘冷拌海藻。
“老板给你的加餐。”
凌瑶朝厨房嘻嘻一笑,“替我谢谢添叔!”
不加班的日子,凌瑶天天来周四餐厅,吃过晚饭,她会点上一罐啤酒慢慢喝,或者去后院荡秋千。有时心血来潮,也会问花姐要来围裙和厨师帽,全副武装地站在程添身边,美其名曰学习。
看程添炸了好多次土豆饼后,凌瑶跃跃欲试,程添就把锅子交给她,明明看着挺简单的过程,轮到自己就手忙脚乱,在炸散了三个土豆饼之后,凌瑶不敢再试了,老老实实交还锅具,继续旁观。
“为什么看你做这么简单,我就不行呢?”她嘟嘟哝哝。
程添笑笑不语。
凌瑶敏感,“你是笑我眼高手低吗?”
“不,是笑土豆饼不识抬举。”
“哈哈!”
只要来到周四餐厅,凌瑶就会很开心,那些让她愤怒难受的事似乎都被隔离了,离她越来越远。
程添仿佛有心灵感应,手上忙碌着,云淡风轻地问:“还难受么?”
凌瑶明白他在问什么,顿了会儿说:“好多了……不会原谅,但也不会再念念不忘地记恨他们。”
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凌瑶心里就生出一股怨气,这口气攒了好多年,如今终于在生她的人面前发泄光了。
“就像引爆了一个密封罐,很痛苦也很爽。”凌瑶向程添形容自己的感受,“如果不去闹一场,这口气可能会继续憋下去,然后在不知什么地方爆开......还是现在这样好,我不想误伤别人。”
“还会去找他们么?”
凌瑶想了想,摇头,“不会了,我不想勉强自己......就到此为止吧。”
程添把一块煎好的土豆饼拍进盘子,手法娴熟,令凌瑶艳羡。
“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我会的,嘿嘿!”
凌瑶越来越留恋餐厅的氛围,她甚至把工作也带到这里来做。测试组的任务就是每天找各种程序漏洞,或者绞尽脑汁写改进方案。
她刚提交的一个验证小软件被研发部打回来,说公式有错误。吃过饭,她靠在墙边瞪着电脑屏,一行行检测编程代码是否有误。
程添抽空走到凌瑶身后,不说话,凑着屏幕看了会儿,又走回去,忙完一阵,他重新走回来,指指其中一行代码,“这里错了,你换个指令试试……”
“是吗?”凌瑶嘟哝着,半信半疑作起了修改。
等程添抽完一根烟回来,听见凌瑶大喝一声,“成啦!”他朝她摆了个OK的手势。
餐厅打烊后,凌瑶缠着程添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以前也写过,觉得眼熟。”
“原来你也做过码农!”
“不算,我自学的。”
“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肯定有。”
“可我觉得你无所不能耶!”
“幸好我比你清醒……”
凌瑶背着包回家时,心情愉悦,抬头看,满天繁星。她伸出手,拥抱温柔的星光,在心里说,但愿这个夏天永远不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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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做了总监,何萧萧的工作量简直翻倍,除了职责范围内的日常,还会经常被李董叫去开会,讨论花屿系列产品的发展思路,等和李董开完会,何萧萧还得召集部门会议,研究怎么把李董的新想法落实,这个还不算头疼,头疼的是她还得把李董的意思转达给SHE的阿曼达。
阿曼达对李董的很多意见都嗤之以鼻,她跟何萧萧沟通时中心思想就一个,怎么宣传怎么策划得听SHE的。何萧萧可以婉转地把李董的意见传达给阿曼达听,但她可没胆子把阿曼达的意见转达给李董。
“你知道我现在都把精力放哪儿吗?”何萧萧气咻咻地告诉凌瑶,“既不是扩展队伍,也不是推广产品,是怎么用太极拳法把李董和阿曼达的意见揉成一团和气!”
凌瑶问:“你成功了吗?”
何萧萧用粉扑拍打着脑门上刚爆出来的一颗痘痘,恶狠狠反问:“你觉得呢?”
周六周日她也不敢在家闲着,既然李董以公司为家,她作为新晋高管,负责的又是当下最重要的业务,当然也得去公司泡着,就算什么成绩都没干出来,至少可以给老板留一个努力刻苦的好印象,给屁股底下的座椅多添一枚螺丝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