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去哪儿?”
话音刚落,熟悉的黑色宾利自远而近落入视线。
傅昱洲拍拍他的肩膀:“我留下吃晚饭,好久没回来过了,你先走吧,免得受摧残。”
车门打开得匆忙,沈助理从副驾驶下来时,脸上的伤格外刺眼,身上的衣服也有些凌乱。
傅泊淮眉头皱起,垂眸打量,身边的人率先开口:“沈助这是被打劫了?”
“没什么。”沈逸扒拉了下头发,欲言又止地看了傅昱洲一眼,脸上的焦急挡不住,“傅总,先上车吧。”
傅泊淮点头,转头对傅昱洲说:“哥,先走了。”
傅昱洲摆摆手:“替我跟弟妹带声好,下次请她吃饭。”
车厢后排,盛寻坐在另一端,大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打字,身边有人落座,他半分视线都没挪开。
“说吧,怎么回事?”
车子还未发动,司机站在不远处静候。
傅泊淮的声音里像是裹着一层冰碴子,在逼仄的空间里回荡。
沈助理指尖微蜷,掂量着事情的轻重缓急,语速飞快:“贺先生已经整理好所有证据提交检方,同时在网上公开,但阮鸿成现在在医院昏迷不醒,估计没办法配合调查。”
傅泊淮神色淡然,视线扫过他的脸:“嗯,你脸上的伤哪儿来的?”
沈逸用指腹按了下嘴角:“刚才警方去集团调查,带走了那几个可疑的眼线,起争执的时候不小心……”
“知道了。”傅泊淮沉了口气,“以后除了跟阮氏的合作,其他项目不用跟我汇报,舆论风向怎么样了?”
那些证据足够证明阮鸿成的恶行,再加上适当引导舆论,过不了多久就会停息,剩下无足轻重的阮淇研掀不起什么风浪。
“那个……”沈助理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向盛寻递去求助的视线,“三个小时前,有人比我们先下手了。”
傅泊淮蓦然抬眸,深谭般的眼底寒光尽显,下颌线越绷越紧。
侧边的盛寻拍了下他的胳膊,扬起下巴,示意他看向电脑屏幕。
进度条重新拖到了最前端,按下播放键的那一刻,傅泊淮视线锁定在那张苍白的小脸上,呼吸凝滞,连带着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开始倒流。
三个小时前,阮淇研的直播间突然被入侵,替换上了一段循环播放的视频,而视频的主角正是处于风尖浪口上的阮惜玥。
镜头里,阮惜玥身穿杏色家居服,骨架削瘦,面容寡淡,脸颊憔悴得几乎没什么肉,更显得五官精致气质清冷,如坠落尘世间的落难仙女。
比起阮淇研的刻意伪装,她的病态宛若娇花自然凋零,脆弱而易碎。
阮惜玥语气平淡地做着自我介绍,唇线崩直,眼底没什么温度,条理逻辑却格外清晰。
从舒雅晴这些年如何利用公益项目私揽资金,跟商界多人保持长期不明关系,到阮淇研成绩奖项学术造假,窃取他人劳动成果,致使原本的获奖人跳海身亡。
阮惜玥提到自己时,只是直截了当地拿出判决书,证明在网上造谣她的蒋绮心和梁若已经受到相应惩罚,以及当初在阮家别墅,舒雅晴哭着向她求助的录音。
一桩桩一件件,有理有据,简洁明了,用平铺直叙的言语进行最有力的回击。
与此同时,港南多处福利机构一同站出来,赞扬阮惜玥的个人善举,加起来的捐赠数额过千万。
本身阮淇研的直播间就自带热度,传播速度惊人,在不到半个小时内便掀起了滔天骇浪,形势彻底扭转,之前上纲上线的网友纷纷噤了声,又将苗头对准了阮淇研。
视频的结尾,阮惜玥像是用尽了全力才目视着镜头,嗓音也跟着起了波澜:“自始至终,我从未伤害过任何人,罪大恶极这四个字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们,闹剧该收场了。”
车厢里死一般的沉寂。
沈逸和盛寻前后对视一眼,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视频又开始循环播放,盛寻抬手想要按下暂停,却猛地被人抓住手腕制止。
傅泊淮脸色沉得吓人,眉宇间像是蕴了极寒之地,他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雕塑似的一动不动。
视频背景是露台上的玻璃房,视线通透,不同时段的日光有些许差异,明显是经过多次录制拼接在一起。
傅泊淮不知道阮惜玥何时收集了这么多信息,有些连他手下的人都无从查起,也不知道她是忍下了多强烈的不适和痛感去面对镜头,毫不畏惧地做出反抗。
他自以为将她保护得很好,任由舆论发酵,只为了揪出幕后推手,到头来挑起一切事端的却是他母亲。
啪——
笔记本被傅泊淮用力合上,他不敢再听也不敢再看,单手盖住额头和眼眸,任由郁气上涌。
阮惜玥坚定的声音还在耳边,字字敲打在他心尖上,所有的事情都堆积在此刻爆发,他迫切想要确认她现在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