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惜玥长舒一口气,扭头探了眼傅泊淮的背影,暗自庆幸的拍拍胸口,又不好意思的摸摸脖子。
"我叫俞晚禾,那天真的很谢谢你。"俞晚禾坦诚开朗的做着自我介绍,"后来我追出去时你人已经不见了,没想到能在这儿撞上。"
"举手之劳而已。"
阮惜玥把鬓边的碎发拨至耳后,垂眸注意到散落一地的画稿,赶忙蹲下身帮忙捡。
刚下过雨的地面到处都是积水,大部分的画纸没能幸免于难,被泥水浸湿了大半,变得模糊不清。
阮惜玥拇指和食指捻起其中一张,满心惋惜的说:"抱歉啊,不知道还能不能抢救。"
俞晚禾笑着摆摆手:"没事,这些只是速写,我一天能画五十张呢。"
阮惜玥松了口气,随口问道:"你是美术系的学生?"
"对,申大美术系大三。"俞晚禾甩了甩画纸上的泥水,惆怅的鼓起腮帮子,"可惜了,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见到他。"
阮惜玥这才低头看起手里的速写,线条简洁有美感,仔细察看不难发现她画的都是同一个人。
画里的男人头发全数梳起,眉目疏朗,轮廓锋利流畅。
等等!
她怎么觉得这男人跟傅泊淮有五分相似?
阮惜玥火速甩掉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赶忙把捡的画都塞到女孩手里。
完蛋,她怀疑傅泊淮给她下毒了,不然怎么现在看什么都能想起他来。
俞晚禾把画纸随意卷起:"对了,这家私房菜的主厨是我奶奶,下次来给你打折。"
阮惜玥惊愕了一瞬,没料到会这么巧,随即又想起车里等着的人,赶忙摆摆手:"那我先走了,有机会再见。"
"拜拜,真的很谢谢你,一定要再来哦。"俞晚禾嘴角笑意扩散,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等到再回到车上时,傅泊淮已经调整好座椅,开始闭目养神。
阮惜玥轻手轻脚的坐好,想起俞晚禾又是一阵心虚。
哎,不知道还能装多久,希望不要再见面了,不然以这女孩热情的性格,说不定会到处宣扬她的英雄事迹。
前排的司机已经从沈逸变成小李,扭头对她笑着点头致意,然后发动车子,往汇云湾的方向驶去。
回到家后,阮惜玥已经被困意侵袭的不成样子,连邀请傅泊淮同床共枕的心思都没有了,直接回了主卧洗澡睡觉。
这晚,她久违的梦到了儿时的事。
那时她的母亲林蒽凝还是个小有名气的心理医师,诊所的旧址便是傅泊淮带她去的沅庭,两层的小洋楼承载了她绝大多数的童年回忆。
林蒽凝温婉娴雅性子好,长相不输大火的女星,阮家以为足以让阮鸿成转性,收起风流浪荡,回归家庭事业。
可十个浪子九个难回头,阮鸿成一开始喜欢林蒽凝喜欢得不得了,每天甜言蜜语浇灌着,到后来以应酬出差为借口十天半个月不着家。
林蒽凝反倒成了豪门太太圈茶余饭后的谈资,抓不住老公真心的笑柄。
但她依旧待人温和,做事沉缓妥帖,把阮家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专业水平在业界也越来越有名气。
无数人示好追求,她都一一婉拒,后来只能无奈地把结婚证摆在了诊所最显眼的地方。
直到阮鸿成曾经的秘书舒雅晴找上门,带着仅仅比阮惜玥小了三岁的阮淇研,声泪俱下地扑在林蒽凝脚边,求她放自己一条生路。
林蒽凝任凭热茶烫伤了半只手,不知所措的把人推开,全身颤抖着打给阮鸿成求证。
那是阮惜玥第一次看见向来温柔的母亲失控。
她尖叫撕扯,嘴里骂着最难听的话,甚至跑到阮氏把刚上位的阮鸿成搞得声名狼藉。
最后趁着夜色逃离了鸡飞狗跳的阮家,把因阮太太的名号得来的一切,完整的丢在了那里,唯独带走了阮惜玥。
林蒽凝把自己关在诊所三天三夜,十岁出头的阮惜玥整个人缩成一团,在门外陪了三天三夜。
银杏叶簌簌而下,卷着前所未有的寒意,在金鱼池里堆成了小山。
阮惜玥只记得那年秋天冷得出奇,但更冷的人跟她仅有一门之隔。
从慌乱,失控,爆发,到平静,林蒽凝躲在黑暗狭小的空间里,不断的进行自我否定。
她救过那么多迷途临濒的病人,最后却亲手把自己推进了死胡同。
好在,那道门最终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