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肆嗯了一声,低着头从林望舒身侧走过,准备离开。
“小肆,没事到阿姨家坐坐。”林望舒追出客厅,江肆走得飞快,一转眼就没了踪影。
“这孩子……跑那么快。”
楼梯的声控灯灭了,林望舒把门关上,然后从窗口叫住江肆。
“小肆,以后常来林姨家吃饭!”
江肆停了一步,点头,身影没入黑暗。
在施月家,他全程不敢用已经废掉的那只眼“看”林望舒,他一直低着头,尽可能掩饰他的面部缺陷。
林望舒只觉得这孩子举止有些奇怪,没多想。
她看着江肆离开的背影,长叹口气。
知道江肆从小生长的环境,就大概能猜出他将来会是什么模样。
原生家庭带来的自卑、敏感,缺爱在他的身上一一体现,也因为没有好的物质基础他很难像同龄人一样享受青春,所以看着少年老成。
明明才不到二十岁的年纪。
林望舒看见他现在的模样,既有一种自己猜测应验的唏嘘,也因为猜测应验了,而对他起了丝丝心疼。
她摇摇头,去施月房间又看了她一眼,帮她把窗户合上。
她红着脸,眼下熏红,吐出的气都带着酒味儿。
她帮她擦手擦脸洗脚,守着她的宝贝坐了一会儿,确定被子把她脖子以下全部盖好了,这才回自己房间休息。
夜深人静,小区最后一盏灯关上。
一直到走出小区的那一刻,江肆才倏然脱力般松懈下来,卸掉伪装。
之前一直用力挺直的背此刻像是失去了依靠,他颓然地靠在墙上,坐在小区门口的石阶上。
烦躁地抽了好几支烟,脚下全是烟头。
尽管他什么都不在意,但依然怕林姨用那种可怜和惊讶的眼神看他。
就像他从来不让施月走他右边,让她觉得他脾气古怪,也好过把缺陷暴露在她面前。
他怕林姨会问,你怎么成了个瞎子,本来已经够可怜了,你怎么还瞎了?
他怕林姨会说,要不你还是不要靠近施月了,会把她的宝贝教坏。
月月四肢健全,长得漂亮,和他并不般配。
潜意识作祟,和施月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会忘记自己的残疾,觉得他还是个正常人。
心心念念护着她,给她所有,她一笑,他就感觉星星都更亮了几分。
但见到林望舒的那一秒,他的缺陷又被无限放大。
江肆呆坐了好一会儿,才疲惫地站起身,拖着身子离开。
深夜那道摩托车驱动车辆的声音并不明显,甚至连小区门口的看家狗都没动静。
但躺在床上的施月像是忽然感应到了什么,猛地伸手往空中抓了一把。
一个名字卡在她的喉咙里,差一点喊出来。
—
高考冲刺班从寒假第二周开始补课,地点在学校可以容纳几千人的阶梯教室。
有些家长会给孩子请私人一对一辅导,所以并不是报了名的同学都会过来,阶梯教室余下许多空位。
施月怕江肆不来,开课前一天就打电话提醒他。
苏超在一边,依稀能听见电话里小白兔弱弱诺诺地念叨第二天要学习的课程,眼瞧着江肆的表情从看见他们时的狠厉不耐逐渐软化。
她声音软软的问:“听清楚了吗?”
看着明楼堆积如山的事务欲哭无泪,只希望江哥一振雄风,一反常态地拒绝施月。
毕竟他江哥说过,没人能逼他做任何事,学习也是!
然而事与愿违,从始至终江肆都没给施月说过一个不字。
甚至在电话挂断的时候,施月说了句晚安,江肆喉结上下滚动,软着嗓音嗯了一声。
天呐,那个嗯字,简直可以杀人!
电话挂断,苏超就已经大约能猜到自己的命运。
江肆用手机点了点面前的几垛资料,命令语气,十分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