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彦和望着他,笑了笑:“带许贵妃离开吧,去晋西也好,去江淮也好,别再回来了。”
“陛下……”
“许贵妃有成人之美,朕也有。”
他慢慢摘去自己头上的帝王冠冕,摆在桌前,拨了拨那晃动的白玉垂珠,忽然道:
“陈卿,朕还有一事相求。”
短短一句话,李彦和却觉出口很难,要顿一顿才有力气说下去。
“能不能,把柏昭仪一起带走,替我好好照顾她……”
“你要让他带我去哪儿?”
蜜合色宫装的女子自门外走来,广袖轻纱,长衫在地上,拖出婀娜的曲线:
“我哪儿都不去,就待在这里。”
李彦和眉头轻皱,哄她道:
“别闹,我只是让你随他先走,之后我会去找你们……”
可惜,女子似乎并不打算听他解释,而是直接转身向陈将军盈盈一福:
“陈将军,快走吧。大厦将倾,我们没得选,但你们可以。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带上我们俩的祝福,好好相爱,好好相守。”
陈行简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几转,犹豫再三,跪地行了一个庄重的大礼,起身离去。
目送陈行简离开,柏晓芙俏皮地看向御座前站着的人:
“想骗我?我可是女中诸葛,才不会上你的当。”
陛下叹了口气,又觉拿她没办法,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不喜欢我留下来陪你吗?”
长长的纱衣尾衫一路拖向那静立殿中的玄色身影,直到碰上绣着精美锦纹的黑袍才停下。这对男女深情相拥,就像之前他们无数次的拥抱一样。
“我不想你看见我被杀的狼狈样子,”李彦和搂着她的肩,低声说:“我希望你永远都只记得,我好看的样子。”
柏晓芙抬起手,抚了抚男子浓郁英俊的眉眼,莞然一笑:
“嗯……我记住了……”
李彦和感到自己脸上沾了什么黏腻湿润的液体,警觉地握住那只冰凉的小手,却触到满手血腥。
他将怀中人推开,只见广袖掩映之下,一把精美的匕首,不知何时,悄无声息没入腹部。鲜血浸透了衣衫,正一股一股向外奔涌。
柏晓芙抓住匕首的柄,用力将它拔了出来。
温热的血,顷刻便溅了李彦和一身。
他抱着她软倒的躯体缓缓跪地,眼泪沿着下颏,潸然掉落。
“你、你……”
“这样……我就看不见……你狼狈的样子了……”
李彦和将人紧紧抱着,心痛如绞,却除了流泪,再说不出别的话语。
柏晓芙艰难地捧着他的脸,将那些泪水一一抹去,用尽力气断断续续道:
“言合大人……忘了……我吧……”
“你说什么?”
男子的疑惑再无人应答,那只小手自他脸上颓然垂下,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及时接住。
他将那冰凉柔软的手牵到唇角轻吻,而后小心慎重地放在她胸口。
拔出后丢弃于地上的匕首,沾满鲜血,被一只大手重新拿了起来。
“别怕,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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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华殿侧面的木匠工坊中,许宜臻正信手将从厨房搬来的烈酒浇在屋子里大大小小的木头上。
门外跪了一地的宫人,都在低头抹泪。为首的墨斗,更是哭得睁不开眼。
所有木头都浇完了,许宜臻举起烛台,对着工坊外面的众人嫣然一笑:
“还不快去躲起来?一会儿蜀军就杀到这了,你们都藏好些,别被误伤了。”
说完,她缓缓关上门,并随手将门闩合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