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令吞了吞口水,艰难地发问:“娘娘找她,有何事?”
曲尺见主子面色不豫,迅步上前,一个巴掌抽在了老妇人脸上:
“娘娘找自有娘娘的事情,还得跟你汇报吗?”
“不必不必,老奴这就去带人。”
柏晓芙被拖着来到前庭,饿得头晕眼花,跪也跪不住,直接卧在了地上。许宜臻见她手上血迹斑斑,人也是奄奄一息,怒目看向身侧垂手站立的老妇:
“她犯了什么错?为什么打人?”
掖庭令自恃是宫中老人,被刚满双十的贵妃侍女抽了一个巴掌,心中憋着火,阴阳怪气地说:
“娘娘是贵人,又入宫时间尚短,不懂这些贱婢,皮糙肉厚,正是要经常抽打,才不忘了自己的身份。老奴是在皇宫里伺候了三朝的人,管这些小蹄子,还是有几分经验的。”
见多识广的老妇人,心中拿定年轻的贵妃是个空架子。才入宫一个月,且含华殿日常大门紧闭,既不见她争权,也未闻皇上多么重视她。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这小妮子到底是掖庭的宫女,她经手管教乃是天经地义,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许贵妃一双丹凤眼微眯,瞧着跟前的老妇。在含华殿沉迷改进机巧太久,如今连一个小小掖庭令,也敢对她拿腔拿调了?
她轻哼一声,转头问曲尺:“掖庭令,在宫中是什么品级?”
“回娘娘,掖庭令负责掌管所有粗使宫女,是女官中最低的八品。”
女子姣好的脸庞一向淡淡没什么表情,此刻却红唇轻抿,目光犀利,透出几许不怒自威的仪态:
“本宫确实入宫尚短,素日又不爱出门,或许没给你们太多了解本宫的机会。”
声音不大,但清晰有力:“不过,我记得册封时,陛下告诉我,贵妃金印,在这后宫,也是可以做些主的。”
浑浑噩噩的柏晓芙,觉得这女子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微微睁开眼,只能看到她华丽的裙摆和描了金线的绣鞋。
“传令下去,晋御花园宫女柏晓芙为八品掌珍。即日起,调职含华殿,专奉本宫。”
这位富丽堂皇的美女说什么?八品掌珍?我?
柏晓芙想撑着身体站起,但是饿太久没力气。一旁有眼色的小宫女早就将她搀起来,靠在自己身上,一路扶回了含华殿。临走时还不忘狗腿地自报家门:
“恭喜柏掌珍!奴婢香香,是含华殿负责珍宝整理的宫女。以后还请您多关照了。”
第8章 辰元尽机锋
古人云: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前朝正宫辰元殿,便如这般的北辰星,居于大梁皇宫中心处。殿前左右,分列中书省、门下省、神策军等官署。殿高庭阔,威严无限。
旭日东升,又是一天早朝时。
文官集团第一人,中书令沈佑石,亦被尊称为沈相,此时正举着新鲜收到的奏疏,在殿中发言。
“户部有奏,神策军近年军费开支连年上涨。朝廷进项有数,如此下去,只怕难以为继。”
神策军统领刘述突然被提及,不慌不忙,从右首跨出一步:
“回陛下,神策军拱卫京师,须得兵强马壮,方可震慑各地节度使,以免他们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沈相提及进项有数,老奴倒听闻,剑南去年的税收,可是一个子也没有上交吧?”
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着下面两人唱戏,懒得说话。反正这个问题,有人会出来回答的。
龙椅之后,是一片晶莹剔透的珠帘。帘子后面正襟危坐的中年妇人,仪态端方,朱唇轻启:
“刘公公,神策军拱卫京师,需兵强马壮。剑南节度使征战边疆,难道就不需要了吗?收复山河,重振天盛旧威,是先皇临终遗愿。如今南方仍是一片割据混乱,孙大人在前线披荆斩棘,怎的刘公公竟在后方,捅自己人刀子呢?”
呵,都在这哭穷。真穷的人,哭声哪里传得到金銮殿上来呢?皇帝瘪瘪嘴,觉得龙椅有点硌屁股,打算下次带个软垫子来。
这厢刘述与孙太后扯皮不清,那厢正经缺钱的户部尚书已经在擦额头的汗。他手里还攥着另一个折子,说起来,也是非常紧急,一个处理不好,亦是颠覆朝廷的大事。
一咬牙,户部尚书赌上后半生仕途,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要事启奏。年初国库空虚,没能在夏汛来临之前整修沂河河道,致使河水决堤,淹了良田。如今秋收将至,河东河北两地,数州产粮均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若百姓无粮食过冬,臣只怕,又将催生暴民起义啊!”
刚刚泰半时间都在神游天外的皇帝,此时收起吊儿郎当的心态,坐直了身子:“国库还有多少存粮?”
户部尚书回禀:“存粮不算多,若分发得当,堪堪够河东河北的百姓熬到开春。”
“那就拟一份计划上来,尽快将存粮运至受灾各县,分发给百姓……”
“且慢!”刘述突然出声,打断了高坐上首的九五之尊:“臣以为,以官府赈灾为名分发粮食,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