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布打开,是一个小小的板凳,但又跟普通的板凳不一样。常见的板凳多以粗壮木棍支撑,结实但笨重。可柏晓芙带来的这一个,非常轻,整个结构没有一根木头超过小指粗,且都是扁状木条。
墨斗拿起来掂了掂:“这不行吧?这能坐人?还不一坐上去就压散了?”
柏晓芙得意地将板凳放在地上,稳稳当当坐了上去,甚至还晃了晃。
“为什么?”许宜臻忽然来了兴致,拿过板凳开始仔细研究。
“这个结构是我精心设计过的,人坐上去之后,板凳的每一根木条都恰好被拉伸。扁木条虽然受不住压力和弯力,但很抗拉。这样一来,凳子能够兼具稳固的同时又十分轻便。娘娘你有可以到处移动的工具车,当然还需要一个搬起来毫不费力的小凳子呀!”
大梁第一木匠爱好者许宜臻女士,再顾不上为她的“清风徐来”悲伤,转而被这个奇妙小凳子吸引了十成十的注意力。她拉过柏晓芙的手,坚持要求她把设计图纸交出来,好让自己能拆了重新装回去。
柏晓芙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其实我送的是个板凳,不是个积木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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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策军东营位于京城东方二十里处的竹沟镇外。
营地共驻扎两万士兵,每五百编为一卫,长官称卫长。五卫为一都,长官称都卫长。两万士兵,分为八都。营中最高长官是四品卫将军,统领全营。另有五品中郎将两名,各领四都战士一万人,协助卫将军管理营地。
东营的卫将军姓秦,营中士兵都叫他秦将军。
秦将军的老家就在竹沟镇,是以他从家中亲戚里找了个老实厚道的远方表弟,带在身边做个端茶递水的小副官。
小副官叫冯吉。称其为“小”副官,是因为他算不得上了吏部单子的正经将官。但是他的年纪却不小了,今年已经有四十。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冯吉虽不是正经将官,但在秦将军面前颇为得脸。为了兜住背后对乡亲们吹的牛皮,他请与自己最交好的卫长喝了三顿大酒,把年方十六的侄儿冯胜也安排进了神策军。
一身戎装的陈行简在营中巡视时,冯胜正在给马厩的食槽加饲料。
粗编麻袋装的大豆,满满一包有几十斤,冯胜整包扛起来,往各个槽里倒,看着毫不费力。
陈行简双手搭在马厩的栏杆上,饶有兴趣地问:“这么多马,就你一个人喂?”
冯胜偏头看了看,这位将官瞧着面生,但是看铠甲官级应该不低。他抿抿嘴,没说话,放下豆子,拎起旁边一桶从伙房拿来的鸡蛋壳。
陈行简自讨了个没趣,却不走,而是继续问:“累吗?”
鸡蛋壳被捏碎了撒在槽里,冯胜有些不耐烦:“您是哪位将军?秦将军的帐子在大营中间,我这里臭气熏天,招不得您这贵人。”
贵人听了这话,一点也没生气,而是走进马厩,从茅草垛里往外抓干草,帮他填起了食槽。
眼见一半的槽都被他放上了草,冯胜逐渐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那个……将军……我自己干就行,您、您别干了……”
“他们这么欺负你,你也不生气?”陈行简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草混入食槽,跟鸡蛋壳和豆子拌匀。
冯胜将桶里所有蛋壳都放完后,倚在草垛上,缓缓道:
“生气有什么用,他们都是富家子弟,来这里本来就是点个卯挂个名,卫长收了他们的钱,闹过去也不会管的。”
“那你怎么来的神策军呢?”
十六岁的少年,黝黑的脸色有点红:“我……其实我也是走后门进来的……我叔是秦将军的副官……”
但他随即却站直了身子,拍拍自己胳膊上硬邦邦的肌肉:
“我跟他们可不一样,我投军是为了学本事的!早知道这里每天懒懒散散,兵都不练,我当时就不应该听我娘的,而是去晋西,投陈大人的军,到南边打仗去!”
“你还知道陈大人?”陈行简觉得这个小伙子越来越有意思了。
“那当然!晋西军纪律严明,战力强劲,河北和临淄都是他们打下来的。我娘就是临淄人,之前打仗的时候带着我逃难过来的。她说她见过陈大人的兵,可厉害了!”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冯胜摇了摇头,像他这样的普通士兵,上面来了大官巡视,也是轮不上他出去见的。
“我叫陈行简,是你口中晋西陈大人的儿子。”
年轻的士兵听到这个名字先是迷茫了一下,而后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跪下:
“冯胜参见陈中尉!”
“冯胜……好名字。”陈行简给马槽加完草料,捡了两根地上的干草茎,在手中把玩着,与士兵闲谈:“今年家里收成好吗?”
“还行吧,够吃。咱们这没有闹大水,庄稼都长得挺好的。缴供剩下的,吃一冬天没问题。”
“快年底了,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