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简易版保温杯。
喝完水,柏晓芙觉得脑子清楚了不少,不禁问:“你怎么进来的?”
“翻窗。”李彦和把白瓷杯放回凳上,语调稀松平常,对天子扒宫女窗户这件事丝毫不觉得羞耻:
“风寒可大可小,我怕夜里高烧起来,把我的女诸葛脑子烧坏,所以过来看看。放心吧,没人瞧见,天亮之前我再翻出去。”
柏晓芙想象了一下这人大半夜偷偷摸摸从寝殿溜过来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往床内侧移了移,大方地分给他半个枕头:
“坐着多冷啊,进来躺会吧。”
陛下此人,向来脸皮很厚,闻言毫不客气地褪去外袍,钻进了柏掌事的被窝,甚至还主动伸出胳膊垫在她颈下。
柏晓芙伏在他怀里,觉得温暖又踏实,余光瞄到床边的简易保温杯,有点好奇:
“像你这样金尊玉贵的皇帝,屋里整夜都有人伺候茶水,怎么会知道如何给热水保温这么琐碎的生活常识呢?”
大手圈上来抚了抚柏晓芙后脑,李彦和平静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我小时候,经常照顾我娘。”
“我娘本是外面买来的丫头,在夫人……也就是现在的孙太后屋里,负责伺候她洗脚。因为貌美,被我爹看上,纳成了妾。”
柏晓芙在心里默默评价:怪不得你这么好看,原来是娘的基因强大。
“当时府中已有两位嫡出的公子,夫人虽然不高兴,到底也没说什么,只是嫌我娘碍眼,远远打发到最偏的屋子住着。没过多久,我就出生了。”
小女官很自然地把手放在陛下腰间,调整出一个非常舒适的听故事姿势。
“我的出生,对我娘的生活没有半点改善。夫人原就觉得她狐媚,现下又多了个儿子跟她的孩子抢家产,更是视我娘为不安分之人。家中管事在夫人的默许下,每每给我们院子发东西都故意缺漏。仅有的一个下人,整日想着寻更好的出路,根本无心伺候。所以小时候我娘生病,都是我照顾她的。”
“那你爹呢?他也不管?”
“他不过见我娘好看,一时兴起,本来也没有多少情分。后来我娘日日为生活操劳,人老珠黄,容貌不再,他就更懒得来看她了。”
柏晓芙搂着人形暖炉的腰,长叹一口气:“色衰而爱弛啊。”
李彦和听她言语中颇有伤感之意,轻笑:“但你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嘁——”怀中人对他的话极为不屑:“人家说,男人喜欢你时的甜言蜜语,都是当不得真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皇帝陛下噙着坏笑,可惜柏晓芙枕着他肩膀,看不见这人脸上的表情:
“我是说,你的容貌,即使在全盛时期,也达不到以色事人的标准。既然我爱的从来不是你的色,自然不会因为色衰而爱弛。”
话说完,怀里的姑娘好半天都没接茬,而后直接翻身朝床内,拿屁股怼了他一下,愤愤地说:
“你走吧!我睡着了!”
李彦和嘴角扬得老高,挪动身子贴了上去,从背后将人抱住,在她颈间摩挲了好一会儿,才悄声说: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予独爱,柏晓芙一人。”
第30章 羽林天子卫
第二日柏晓芙睡醒时,李彦和早就走了。这一觉睡得香甜,起床只觉身轻如燕,昨天因为发烧产生的肌肉酸痛感一扫而空。
膝盖上的红肿消了大半,但走路还是有些费力。好在她如今也没有太多活儿要做,只要行路慢一些,并不影响日常的掌事工作。
这样一瘸一拐、身残志坚地又过了十几天,在兰兰手法高超的药油按摩下,膝间最后一点紫红淤血也全都散开了。
二月,草长莺飞,是初春。
在家休养数日的陈行简,终于在二月上旬末,重归朝堂。
对于上元夜神策军在高台上的表现,他痛心疾首地发表了一系列批判反思,直抒自己办事不力,致使陛下身陷险境。
辰元殿上端坐的陛下,闻言连连摇头,继而大力称赞陈中尉在上元夜的英勇护驾行为,说他是名将根苗,前途无量。
一殿的臣子,默默看着这两个大尾巴狼一唱一和,完全插不进话。有那反应快的,已经开始用余光偷瞄右首的神策军统领——张恩。
话说,上元夜调用的是宫城里的神策军,那都是张公公手下的兵吧?陈中尉是名将根苗,和张公公带出一窝废物,并不冲突啊。
张恩站在队伍的行首,脸上一会儿凉,一会儿烫。陛下和陈行简的话,落在他耳朵里,句句都似意有所指,简直让他忐忑难安。偏偏他们俩谁也不主动将话题引到对他的追责,让人连请罪都找不到突破口。
“陛下谬赞,臣不胜惶恐。”陈行简听完李彦和的褒奖,跪在地上朗声道:
“然天家安危牵动着我大梁根基,实不能依仗这样水平的队伍来守卫宫城,故臣自请组建一支新军,专用于保护京城内、尤其是宫城内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