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眼——痴娘
时间:2022-02-27 09:04:28

  “我看你还是太心软,我姐这辈子就是对外人心软,对自己家里人苛刻。”刘贵和给刘贵珍总结、上课,“该改改了。”
  “和和,姐不是对你苛刻,是定期上也就只这么多钱。”
  “唉,我姐姐是善良哦,曹春笋他就是个王.八蛋!”
  曹春笋是玲玲爸爸的名字,若非此时刘贵和骂出来,她已经许久没听到了。
  “他就是想骗户口!”刘贵和忿忿骂道,曹春笋是陆州附近郊县的人,那个时代户口难落,得找城里人结婚:“结婚的时候他连彩礼都没给,就一床棉被,他妈给了两百块钱,就混到我们家来了!”
  “算了,少说点,那时候我们条件也不好。”极少聊天的外公外婆开口劝。
  刘贵和却不休地数落:“曹春笋其实一开始就记恨我们,让他当上门女婿。玲玲既不跟他姓,又是女孩,我看他根本就没喜欢过玲玲!”
  正要放置洗好碗筷的刘玲玲突然手抖,攥不住滑落,还好及时用屈膝兜住,不然就掉到粪.坑里去了。
  刘玲玲先回头往客厅方向望,怕厨房里的动静被人听见,继而脑子里盘旋:爸爸根本没有喜欢过自己?
  她恍恍惚惚,小时候爸爸只要休息,都会带她去公园,虽然手头不宽松,仍会允她玩一、两项游乐设施。
  爸爸还给她拍照片,一卷卷洗出胶片,说要记录刘玲玲的成长,至少从零到四十岁。
  楼上有人冲厕.所用水,刘玲玲身后的水管哗哗直响,像极了那天外头的暴雨,街都淹起来,明明是白天,却一片漆黑。
  “如果你真卖房去贴你弟弟,我们就离婚!”爸爸向妈妈吼道。
  “不是贴,是借,我弟会还的。”
  “还什么还?以前买货车,开饭馆,哪一次还了?”
  “春笋,你是男人,能不能稍微气量大点?”狂风暴雨,妈妈丢下这句话后,仍旧揣着房产证出门。
  刘玲玲眨眼,厨房太冷,待得眼周沾染寒露。她转身走向客厅,飞快经过,进入卧室迅速关上门。
  今天的作业比昨天少,刘玲玲先拿出许季的笔记本,两百个单词是大头。她眼睛笔着,挨个看下去,过四、五个,突然发现有两个单词自己认识。
  不用再背,觉得赚了许季的,刘玲玲笑出声来。
  这是今晚唯一的欢.愉。
  “吱——”
  轻轻推门,仿佛车轮碾在雪地,刘贵珍进来。
  刘玲玲望了一眼,没说话,刘贵珍也没打扰女儿,拉开角落里的五屉柜,整理衣服,约莫过了五分钟,突然说:“今天的番茄鸡蛋我炒咸了,你多喝点水,免得齁着。”
  “好。”刘玲玲应声后立刻回忆,番茄鸡蛋冷是冷,但咸淡适中,她和母亲的记忆出现偏差。
  刘玲玲心里猛地一惊,微微的,脖子几乎没动,只下巴移了一丁点,去观察刘贵珍——妈妈让她多喝水,但并没有带水杯进来。
  她想了想,起身说道:“那我去喝点水。”
  说完出门,关门动作自然,却不露声色留了条细缝。
  客厅里有水杯,都是重型厂原先发的搪瓷杯子,刘玲玲往杯子和开水瓶的方向走了一步半,而后迅速退回来。
  她透过门缝,望见刘贵珍伸手摸进她的书包,没有找到,干脆打开书包来翻。
  刘贵珍在找一千二百块钱。
  刘玲玲心头古筝拨弦似的泛凉,一阵阵,转过头来,客厅里其他人根本不会注意她。
  大家都专注电视,刘玲玲也望向屏幕。现在太晚了,没有动画片播,雪雪带着大家在看陆州台的《封神榜》,TVB那版。只见哪吒蓬头散发,面布血痕,瞪着双眼斥道:“李家的人口口声声说我欠他们的,现在我就削骨还父,削肉还母,连李靖养过我的五百文,现在也一次全还给他们!”
  削骨还父,削肉还母。
  痛快!
  夜,静悄悄。
  一城两端,许家。
  这处高端别墅群距离附中不远,业主子女要么就近入读附中,要么初中便送出国去。许季家的独栋处在最里面,前后都是落地窗,前望花园里种满的蔷薇花,后眺陆州著名的湿地湖泊。
  许家长辈一直对这处住所不满,觉得夏天蚊子多,想要寻觅更宜居的替代。
  一如昨日,许季和邝伏波均能在九点前抵家。
  许家客厅以壁炉为中心,绕着一圈沙发。除了许季父亲许哲远,家里人都不怎么看电视,不会客的时候,外公外婆会坐在各自的沙发上看书。
  许哲远常看电视,那也是因为他是影视公司的董事长。
  今天许哲远下班早,一家三代,难得能凑到一起吃晚餐。
  现在还未开始,邝伏波悄悄把许季拉到角落里:“喏,给你欣赏欣赏,我和李娟拍的大头贴。”
  他早就想炫了,方才在车上怕司机听出蹊跷,忍到现在。
  许季应付了一眼,许多小格,两人的脸或嵌在兔子脸上,或和哆啦A梦合照,甚至有一张在红心里嘴对嘴。
  许季收回目光。
  “这就看完啦?”邝伏波发现许季敷衍,他和李娟可是光选款式,就花了一小时。
  邝伏波凑近:“我女朋友漂不漂亮?”
  许季几乎是被按着脑袋点头。
  李娟虽然是附中学姐,但他不认识,这回在大头贴上见着,觉得她明显比邝伏波年纪大些。
  “波波,阿季,吃饭了。”外婆喊他们。
  今晚食西餐,按道上菜,精细计算过营养搭配和热量,每道只一勺份量,绝对不会长胖。
  许哲远尝了一口前菜的牛肉刺身,停下刀叉:“妈,家里不是郑师父在做了?”
  许季的外婆朝他微微笑:“西厨已经换了两个月了。”
  “姨父工作太忙了。”邝伏波插嘴,含笑注视许哲远——姨父是位文质彬彬的中年人,四官皆衬气质,唯独鼻子,太尖,显露凶相。
  不过许哲远却是整个家族里最好说话的,邝伏波念小学初中那会,母亲怕他学坏,管钱极紧,有时候邝伏波连同学的生日礼物钱都拿不出来。
  他偷偷找许哲远要,没有不给他的。
  邝伏波还要再说,却突然听见身边“啪啪”两声,竟是许季将刀叉拍到桌上。
  大家正准备询问,许季却先一步站起身,鞠个躬:“对不起,我吃饱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上楼。
  “他这是怎么了?”外婆问许哲远,许哲远追问邝伏波。
  ……
  许季蹬蹬上楼,径直回到房中。
  书包挂在衣架上,他没有取下,直接拉开拉链,取出钱夹,刘玲玲“骗”来的一千二整齐在里叠好,单独占.有一格。
  方才饭桌上许季突然反应过来,巷子里的男人被唤“刘老板”,定是刘玲玲的赖皮亲戚。如果她不果断要来住宿费,不存在他这,今晚,势必荡然无存。んτtps://wWw.⑤āτΧt.℃ōm
  前后串联,许季全明白了。
 
 
第14章 
  **
  清晨,刘家。
  “爸、妈,你们吃面还是吃米粉?”
  “米粉吧,雪雪和玲玲都喜欢吃。”
  对话声音轻浅,好似人吹着气在说。
  但刘玲玲还是被吵醒了。
  她睁开眼睛,太阳光直接照过来,刺得立刻重闭。翻身换了个位置,才能看清:阳光从阁楼帘子的缝隙钻进来,一道道洒在被面上。
  被子大半空着,刘贵珍已经下去了,她往下望,老年人醒得早,外公外婆同样已不在室内。
  刘玲玲目光瞟向挂钟,五点。
  她也得起来了。
  校服、毛衣、袜子都堆在床脚,拣了套起来,爬下楼梯。洗漱杯和喝水杯是同一个,昨天放在书桌上没还回去。刘玲玲拿了杯子和牙刷走出去,发现客厅的一家三口还交叉睡着,刘贵和的脚丫挨着他老婆的卷发。
  刘玲玲本来可以直接去厕所,却走向装搪瓷杯的矮柜,打开来,四五个杯子碰在一起,叮里咣啷。刘贵和跟他老婆全醒了,懵着眼朝这边看过来,连雪雪也迷迷糊糊睁开眼。
  “对不起,对不起。”刘玲玲睁着一双比小猫咪、小兔子还澄澈的双眼,坦然对视,“我不是有意的,我拿杯子,刷牙,很轻了,但还是碰到……”
  刘贵和其实隐隐有些恼怒,但外甥女都快哭了,无辜小辈,他怎么好发作?
  “唉——”刘贵和叹气,和老婆一起穿衣服,起来。但是心里那口起床气没发泄出去,十分难受,套毛衣时领口一下子卡住脑袋,既下不去,也脱不掉,火愈燥了。
  “慢点,慢点,别扯坏了!”她老婆也来帮忙。
  夫妻俩手忙脚乱。
  刘玲玲欣赏数秒,然后走进厕所,跨在坑上刷牙、漱口:“咕噜——咕噜——”
  又洗了把脸,走出门口,刚好碰到刘贵珍。
  刘贵珍一个人提了五碗汤粉,纸碗盛着,满满当当。她掌握平衡有限,眼看红油汤就要漏到薄薄的塑料打包袋里,刘玲玲连忙去接,因为站在妈妈右侧,所以自然接的右手那三碗。
  刘贵珍忽然交叉双手,将左手的粉递给女儿:“你的。”
  眸中闪现几丝慌乱。
  刘玲玲楞了楞,而后目光飞快扫过五碗粉,之前那三碗是三鲜的,丰盛待客,甚至加了她最爱吃的虎皮鸡蛋,而左手两碗是素粉,只飘着辣萝卜和几颗香菜。
  刘贵珍以为女儿要拿自己的早餐,怕给错了。
  刘贵珍发现女儿打量汤粉,尬笑:“想到你中午有番茄鸡蛋,怕两顿蛋会腻,就没给你加。”
  虽然今天刘玲玲搬行李去住校,但中午仍旧带最后一餐剩饭。
  “不加是对的。”刘玲玲接过素粉,语气轻松,“专家说了,人一天不能吃超过一个鸡蛋。”
  她胡诌完,取出袋里插.着的一次性筷子,准备直接端在走廊吃。刘贵珍目光在女儿身上扫了两三遍,欲言又止,最终走进去了。https://Wwω.5áτXτ.CǒΜ/
  可能是素粉寡淡的原因,难得的外买,刘玲玲却吃得索然无味。
  吃完便准备去上学;
  行李昨晚收拾好了,刘家没有行李箱,她拿了两个袋子,一个装被褥,一个装衣物和书,再把书包背在身后。
  双手一提,人跟个天秤似的,歪向一边,差点倒了。
  没想到所有书装起来比十个铅球还重。
  她只能咬咬牙,努力提到大门口,心想今晚胳膊肯定要打颤了。
  “玲玲!”刘贵珍叫住她,“周五回来还是周六回来?”
  刘玲玲止步数秒,才微笑回头:“周五太晚了,周六吧。”
  刘贵珍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沓钱,一张张的数,抽出四张十块,背面灰蒙蒙的长江三峡:“这几天在学校吃点好的。”
  “谢谢妈妈。”
  “嘎吱——”隔壁的铁门一阵巨响,推门的人仿佛用了蛮力。接着,张光霞穿着保洁制服走出来,一瞧着刘贵珍母女,便笑开去:“贵珍,怎么还没换衣服呢?要上班了!”
  刘贵珍回以笑容:“我今天早上请假。”
  她要去取定期。
  “哦——”张光霞琢磨片刻,将注意力转到刘玲玲身上,“玲玲,提这么大两袋子去哪?”
  “上学,住校。这些都是行李。”刘玲玲解释。
  “哎呀这么重你一个人提啊——”张光霞转头朝自家房内大喊,“阿龙!”
  没动静,她直接喊大名:“张龙!”好似催命婆婆:“张龙,你起来!今天帮玲玲把行李提一下。”
  “张姨,不用,不用。”刘玲玲巴不得有人做苦力,面上却一脸拒意,放下行礼摆手,“其实不重,我一个人能行。”
  “哎呀!”张光霞不听,直接将顶着鸡窝头,外套领子还没来得及翻出来的张龙拉出家门,推到刘玲玲面前。
  张龙睡眼惺忪,很眨了几下,才接过刘玲玲的两个大袋。
  两只胳膊瞬间下坠。
  张龙咬牙,提着行李走向楼梯。
  刘玲玲同张光霞再次道谢后,追下楼去。
  两人到了楼下,每走两三步,都能遇着一位晨练的老人,正用后背狠狠撞树。再走几步,遇着刘玲玲的外公外婆,也是同样招数。
  “唉,你问过你外公外婆没?为什么要这样做?”张龙咧嘴,舌头抵上侧边牙,“不疼吗?”
  “没问过,不知道。”
  张龙斜刘玲玲一眼,两人一路沉默直至车站。
  干等了约莫五分钟,张龙突然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机,低头查看信息。
  刘玲玲惊讶:他什么时候买的?哪来的钱?
  凑近细瞧,发现不算手机,是那种黑白屏幕的小灵通,她刚要问,忽然发现等车的人全动了,赶紧转头——果然,811和9路前后抵站。
  “别看了,车来了。”刘玲玲提醒张龙,说着跑过811,要去上9路。
  “唉!”
  张龙喊了声,没反应,不得不再喊:“玲玲!”
  刘玲玲回头,怕待会挤不上车,脚下不停。
  张龙下巴朝811的方向点了下:“我请你坐811!”
  刘玲玲双脚急刹,停住。
  调头回来。
  张龙竟真帮她刷了卡。811座位多,好几排全是空的,张龙在前面走,到了双人座位前,脚下不动了,等刘玲玲来,再抬下巴:“你坐里面。”
  刘玲玲心思飞转,笑着拒绝:“我坐外面吧,我要看行李。”
  张龙抬眼皮:“我妈要我帮你看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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