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黎知道，这么多年来，那之后方宁的情况就只有越来越严重而已。
但是，哪怕只是一点点可能，林黎也不愿意放手。
不仅仅是为了让他活下去，也是为了自己。
已经经历过肖樱的离去，林黎不想再看到重要的人消失。
但是……刘佳他们不知道的，那天聚会回去后，方宁又咳了血，就连这几天，晚上离开了氧气他就会喘不过气，能够在学校里坚持下来，也是每天中午在医务室吸氧休息才撑下来的。
虽然林黎不想承认，但是，也许，真的已经时间不多了吧……
第21章 方宁篇9
出成绩的时候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不过这一次似乎更多了一些戏。
9班的那位，就是那个刘佳一直直接念成某著名化学家的名字的学霸，这一次也继续气得咬牙。不过徐悠悠说的也对，他还真是认真呢，这一次竟然是打平了。
午休时，徐悠悠拍了林黎一下：“林黎小朋友，说不定你一直以来夙愿，9班那位要帮你实现了。”
但是林黎却只是侧头枕着一只手臂，用另一只手竖着书，似乎在发呆又似乎在看书。
徐悠悠担心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林黎似乎才反应过来，往上瞟了徐悠悠一眼：“哦，没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9班那个，说不定真的能反超。”徐悠悠重复了一下。
林黎却说了一句：“但愿他有机会吧。”
徐悠悠心里咯噔了一下，压低声音问：“方宁怎么了？”
“暂时没事。但是……”林黎没有说下去。
徐悠悠拍了拍他：“那就不要吓唬自己。不会有问题的！”
“希望如此吧。”林黎回答。
天一点点地热了起来，已经是六月了。不论是学校里还是在别的地方，都是日复一日，似乎没有什么新意。
放学了，林黎到了方宁家里，杨阿姨还没有回来，林黎倒是有钥匙的，于是自己开了门进去。
在房门上轻轻敲了敲，没有回答。林黎推开门，房间里开着冷气，整个房间很安静，除了浅浅的呼吸声。
方宁睡着了，没有察觉到林黎进来。虽然睡着，但是微微地皱着眉头，即使戴着氧气罩，似乎呼吸还是有些费力。林黎看着睡着的方宁，没有去吵他，过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晚上，刚复习完成，林黎的手机响了一下，是有短信。
“下周是期末吧。”
林黎看到方宁发的信息差点要忍不住摔手机，但是还是忍住了，回了一句：“你想干嘛？”
“你知道的。”方宁回复。
林黎用力握着手机，似乎想要捏碎算了，回了一句：“你等着，我过来说。”然后关了台灯，出了门。
一刻钟不到，林黎已经到了这边。
杨阿姨见了林黎也说：“你去劝劝这孩子。”
林黎进了房间里，方宁靠在床上，看着林黎。
林黎犹豫了一下，走过去说：“你现在这样，就算我同意，我爸也不会答应的。”
方宁侧过头，不去看林黎，看着窗外的夜空，小声的一句：“我想去。”
林黎心里默默对自己说：“忍住，忍住。”然后开口：“但是，现在离了氧气，你撑不住的，所以……还是算了吧……”
“可以的。”方宁轻轻吐出一句。
林黎知道，不管说什么都没用了，既然他要作死，那就干脆别管了！“那么，这几天你好好休息，周末的时候，看我爸怎么说。”林黎放弃了劝说。
依旧是周二开始考试，林叔叔试图劝说：“宁宁，要不要这次就算了吧。”
方宁摇了摇头，然后自己抬手摘下了氧气罩，对林叔叔做出一个微笑：“我没事的。”
林叔叔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点了头，只是叮嘱林黎一定要随时关注着。
第一天还算是平安地过去了，第二天放学后在林叔叔的车上，方宁突然咳了几下，一口血落在左手掌心。
咳过之后，方宁靠在车门上，右手捂着胸口，很费力地闭着眼睛喘气。
林叔叔听到了，说：“林黎，我前面有急救包。”
其实不用林叔叔说什么，林黎已经解开汽车安全带，探到前座来了，这时已经拿了东西回到后边。先是给方宁喂了药，然后给他罩上了氧气罩。
而林叔叔却也改变了车行的方向，林黎注意到了问：“爸，要去哪？”
林叔叔说：“回去还远了一点，先就近去附近的医院看一下。”
“嗯。”林黎明白了，然后一直扶着方宁，防止他突然昏倒。
所幸没有闹出大事，经过医生的抢救，很快稳定了下来。
林黎看着昏睡的方宁，对父亲说：“明天就不让他去吧。”
林叔叔却说：“我们拦不住他的，硬要阻止，反而要刺激他。除非明天早上他还没有醒过来。”
“那，今晚就在这里吗？不回去了？”林黎问。
林叔叔点头：“你先复习吧，我来守着。”
“嗯。”林黎答应了，搬了椅子坐到一边。
自然的，第三天的考试方宁也还是来了，而且完全不告诉别人昨天的事情，只是撑到中午就已经忍不住一阵阵呛咳。
林黎看着已经很累的方宁说：“下午就算了吧。”
方宁一手掩唇，不住地又呛咳了几下，另一手按在胸口。但是，虽然已经很难受，依旧坚持： “只差，一场了。”在费力喘息的间隙吐出断续的字句。
林黎不忍心地摇头：“你这样下去不行！”
“没事的。”方宁虽然这么说，但是完全没有可信度。
“唉。”
后来的地理和计算机的学业水平考试，自然又是一番折腾，林黎真的觉得这样作死，总有一天会有报应，而且恐怕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就在地理会考的那天早上，大家在校园里等待可以入场的铃声响起。
9班的大学霸经过一番打听，找了过来。
不过他还没有走得足够近，只是看到了方宁坐在轮椅上呛咳了几下，手中的餐巾纸上染上了血色。
他还是走过来了，只是表情与之前有些不同。
林黎看到了他问：“什么事？”
一旁徐悠悠做出笑容打招呼：“呀，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赶紧让我吸吸学霸的灵气。”
对方却是走到方宁身边，方宁注意到了，抬头。
“你怎么了。”
“没事。”
“我们还能公平竞争一次吗？”
“不，这次，你赢了。是，你的实力。”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呛咳。
不知道9班那位还想说什么，但是入场铃声响了，老师们解开了拦在考场外的警戒线，同学们开始走进考场。
徐悠悠说：“考试了，走吧。”说着拉起一直在一旁发呆的刘佳往考场去了，最终9班的也没有再说什么，也转身走向了考场。
好在暑假安全地过去了，然后树叶渐渐染上金黄。
放学后的教室被夕阳染成金色，徐悠悠问着：“国庆的时候要不要去哪里玩？”
刘佳只是摇头，似乎有些无精打采的。
徐悠悠也不在故意做出笑容：“刘佳，不要这样。他不会希望你这样的。”
“小悠，我好怕。”刘佳抱着书包说。
徐悠悠看着低着头的刘佳，然后伸手抱住她：“一定会好起来的。你相信他吗？”
“但是……”刘佳似乎有些哭腔，“现实不是小说，我也不是上帝。我不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啊！”
“你后悔了？”徐悠悠问。
刘佳摇头：“我不后悔爱上他。我恨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刘佳说着，泪水滑落，“我知道就算我再怎么想，我也不是昙五儿，我没有法术，也没有好运。我……什么也做不了……”说着说着，刘佳抱着书包大哭。
徐悠悠轻轻拍着刘佳，没有说话，只是透过刘佳身后的窗户，看着一点点暗下来的天空。
晚上徐悠悠在**上和林黎说了刘佳的事，林黎只回答了“知道了”就没有了。
但是，林黎去了父亲的书房：“爸，还有没有可能让他好一点？”
林叔叔摇头说：“现在的药物也只能撑一时，他的心脏已经衰竭得很严重了。”
“就算手术也不行吗？”林黎问。
林叔叔叹气：“手术不是随便可以做的。他现在的情况，即使动手术，恐怕也下不了手术台。只能保守一点，大概还能撑一段时间。”
“那么，心脏移植呢？”林黎问。
林叔叔摇头：“事情哪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好，移植手术从来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即使手术成功，之后也有很多要注意的。而且，心脏移植虽然现在成功率已经挺高了，但是手术之后也只是延长几年生命，并不能真的救命。”
林黎没有再说什么，离开了书房。
十月过去后，天开始转冷。
十一月，已经可以算是冬天了吧。
从进入11月开始，方宁的病情似乎一直有加重，这段时间杨阿姨实在不放心他留在家里，所以就一直在医院里住着了。
林黎才推开门，就听见里面的一阵呛咳。
林黎走进去，看到方宁靠在床上大口喘气，手中的餐巾纸已经被血浸透。
林黎把氧气罩给方宁戴上：“怎么拿掉了？”
“算了吧。”方宁轻轻说。
林黎楞了一下说：“你在说什么？”
“反正，没用了。不要，为我浪费了。”说着又是一阵呛咳，血色溅在氧气罩上。
林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以为这是你说了算的吗？9班那个笨蛋还打算和你杠下去，你就这样放他鸽子？小悠他们都那么在乎你这个朋友，你就不在乎他们吗？还有刘佳，你舍得让她伤心吗？”
但是没有回答，方宁只是又咳了一阵，然后房中只剩下他急促的喘息声。
林黎也没有再说什么，坐到了一边。
第22章 方宁篇10
又一个期中考试的早晨，刘佳坐在位置上翻着作文素材。
“你还在复习？”徐悠悠刚刚放下书包，看着临时抱佛脚的刘佳问。
刘佳没有理她，徐悠悠觉得刘佳并没有看进去什么，而是在发呆的样子，于是猜着了她的心思：“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来。”
刘佳却依旧没有理她。
恰在此时，林黎踏入了教室。“林黎小朋友，你今天一个人来哒。”徐悠悠打招呼。
林黎走了过来，先拍了徐悠悠肩膀一下：“加油！”
“好。”徐悠悠高兴地回答。
然后林黎敲了敲刘佳的桌子：“方宁让我跟你说一声加油。刘佳，你不会让他失望吧。”
刘佳似乎有点头，不过依旧看着桌上的素材本，只是其实这么长时间一页也没有翻过。
“他今天不来了？”徐悠悠问。
林黎点头：“这段时间状态都不是很好，所以这次他也没说要来。”
“这样啊……”徐悠悠也有些担心的样子。
林黎却拍了拍小悠：“好了，别多想了。今天还要考试，有什么事，等考完了再想。”
“嗯。”小悠点头。
三天的考试结束了，放学后徐悠悠说：“林黎，今天我们去看看他吧。”说话间拉着刘佳。
林黎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同意了。于是三人再次一起来到了医院里，刘佳一路走在徐悠悠身后，似乎是害怕面对现实的样子。
在门口，林黎回头看了刘佳一眼，刘佳虽然还有点犹豫，但是似乎已经有了决心。
林黎轻轻推开了门，方宁看到了她们一起来的，似乎有一点惊讶。
林黎走过来，看到了床上亮着的手机：“你在和谁发消息？”
“没有。”方宁按下了锁屏键，手机屏幕上的图案消失。
“感觉怎么样？”林黎问。
“还好。”方宁轻轻回答，说话间又呛咳了几下。
林黎有些无奈，但是也不好说什么。
方宁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话还没说出来，先被一阵呛咳打断，然后手中的餐巾纸又添了一点新的红色。
林黎上前一点：“还好吗？”
方宁缓过这一阵问：“她们，怎么，来了。”
“她们两也是担心你嘛，我想过了，大家既然是朋友，就不应该隐瞒什么。”林黎回答。
方宁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是一阵咳。
刘佳突然走了过来，林黎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刘佳用似乎很冷静的声音开口：“方宁，你记得我们约好的，春天的时候大家还要聚会的。”
“抱歉，”方宁有些歉意地看着刘佳，“我大概，要食言了。”一边费力地喘气，一边不时咳几下，实在是有气无力的声音。
刘佳握紧着拳头，咬着嘴唇犹豫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摆出认真的表情：“我说过，我这个队长不允许任何人不来。所以，所以你，不可以爽约！必须坚持住，然后好起来。”
“刘佳。”方宁看着刘佳，虽然知道刘佳一定会难过，不过她竟然选择了这样的方式表达，还是有些意外，“我尽量。”方宁算是答应了。
刘佳做出笑颜：“那么，说好了哦，一定哦。”
